当然,这种虚荣心的满足,离不开独特的时代和区域背景。在一个高官畏惧媒体的时代和区域,没有哪个记者会无聊地炫耀这种虚荣。
平视的目光和心态
法拉奇在采访中怒斥过卡扎非。我没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场面,就我独家专访高官政要的情境而言,我始终提醒自己用平视的目光待人。事实上,他们也是以平视的目光和心态接待记者的。
“平视”,是与俯视、仰视相对应的,它是一种目光,也是一种心态。现实中,我们面对采访对象的目光和心态,就像一个世俗的店小二,已经习惯了看人下菜碟。采访高层时,我们仰视他们,采访底层时,比如犯罪嫌疑人,我们俯视他们。
有一回,无聊的时候,我查看了媒体关于原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原国家统计局局长邱晓华的报道,深感一个高官千万不能成为阶下囚。别的不说,媒体记者报道他们的目光和心态,从谄媚到蔑视,不过一步之遥。
我记得《三联生活周刊》的副主编李鸿谷曾经为我的《南平寓言》写过一则书评,讲述过不怀偏见的态度,进一步讨论的时候,他说到了“平视”。鸿谷是第一个将“平视”一词领进我的新闻世界的人。他说过,我就牢牢记住了。
1999年春天,彼时在《合肥晚报》做记者的我,被派到黄山市采访,报社希望我能跟当地的政府官员接洽上,可我徘徊了两天,没敢敲开市长办公室的门。这跟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官员的威风凛凛甚至于不讲道理,让我们从小就对官员养成了高高仰视的敬畏心。
长大了,我们恰巧遇到腐败官员前赴后继接连落马的时代,我们对官员的心理又多了一重蔑视。
先是不敢,继而是不愿,接着是不敢加上不愿,致使刚出道的我未能敲开市长的门。其实,何必呢?我们是记者,我们是去采访,又不是去上访,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也没有人规定我们不可以去,我们为什么就不敢去呢?如果说蔑视,更是要不得,我们是记者,不是上帝,不是道德上优越于官员的人,又凭什么蔑视他们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心理,总之是一种分别心,因为缺乏平等心,我们就不能以平视的目光和心态对待我们试图采访的官员。因为不能平视,我们就难得去联系,懒得试一试。记得我跟一个新闻界的朋友说要专访李金华,他怀疑是否行得通。我又征询了另外一批人,好像没有一个人支持我,都认为采访国务院组成人员有难度。我说,他不是接受过央视的专访么?他们说,那是央视,你是什么,你是《南方周末》,和他下属的新闻处长是一个级别的。你们过去不是没有试过,结果是,你们没搞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