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誉社员
1950年代的中后期,中国农村掀起合作化和公社化的高潮。在我家居处附近农村也不例外。那里成立的人民公社取名“永丰人民公社”。大概因为我家地处城乡结合部,出门过了大学路就是公社的田地,祖父是一个知名人士,又经常去转田坝,所以,公社成立的时候,将祖父邀为“名誉社员”。对这个“名誉社员”,公社还发了证书。我记得到北京以后,我还见过这个证书,但后来证书的下落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祖父那时早已经不在决策位置上,因此成立合作社也好,建人民公社也好,搞“大跃进”也好,不过是在他身边涌动的社会潮流,与他并无直接关系。然而,后来我读到祖父在搞西康建设时的一些讲话,却突然感到,对于中国共产党搞合作社,甚至“大跃进”,祖父在心理上一定是理解甚至同情的。我这里用的“同情”一词,是在十八世纪的伟大学者亚当?斯密的著作《道德情操论》中论“同情”的意义上来使用的,即能够设身处地地想象同样的感受(包括激情),而不是在日常的意义上指对别人的悲伤表示同感。
我的这种感觉一定会使一些人感到奇怪。祖父曾是大有产者,怎么会理解甚至同情合作社、大跃进这些似乎只和共产党的意识形态有关的东西呢?
在这里,我想不避冗赘,引述祖父在20世纪三十到四十年代主政西康时的几段言论,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一种思潮的广泛性。
首先是发展合作事业的言论。 他是从经济建设中资本的缺乏谈起的:
“经济建设的任务是要完成现代化的生产,生产的要素中间,资本是很重要的一项。我们只有方针和办法,而没有资本,经济建设是绝对不会成功的。谈到资本一项,本省却是公私两面的财力均属有限。就私人方面讲,本省的人民,从无大资本家,几乎都是大贫。从公家方面讲,省库财力极属有限,维持现有之经济事业,都感困难。至于省银行资本仅三百五十万元,因物价高涨,币价低落之故,此区区之数,已无补于本省之经济事业。故资本一项,在本省经济建设工作上实成为较难解决之问题。或许有人要说,……无钱尽可向这两行 借贷,怎么还说无资本呢?虽然这两行都可以借贷,可是他们的力量,也非常有限,杯水车薪,也无大裨益于本省的经济建设。所以资本问题,确为本省经济建设上的一个难题。一方面必须建设,一方面缺乏资本,究竟如何冲破这个难关呢?”
对于资本缺乏这一经济建设中的瓶颈如何解决的问题,祖父思考的结果是,必须发展合作事业:
“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发展合作事业,集腋成裘;二是欢迎外资,加以保障。这样办,才可以解决资本缺乏的问题,使本省的经济建设顺利进行。所以发展合作、保障投资,竟成了本省经济建设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