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我在文化部领导审查出访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国演出节目的过程中,由于体力不支,在做一个“拉拉提”动作时,不慎蹬走了小地毯,头先着地,将脖子窝进了脖腔里,后经有效治疗才得以避免瘫痪,重新回到了我酷爱的舞台。出院后,为了便于我养伤和训练,组织上特地安排我住进了北方饭店。
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粮食及各项生活资料供给不足,我们演员每人每月供给33斤粮食,每天可以吃到一个鸡蛋和两片很薄的咸肉。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能够获得这些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可每天练习舞蹈,活动量很大,要消耗非常大的体力,而且我又是正年轻,练习又拼命,消耗量更大,总是有饥饿感。我接受节目审查时受伤,就与体力不足有关。
一天,演员们正在吃饭,我的舞伴姚雅男的孩子冬冬进来了。有近一个月时间没有回家的姚雅男看到冬冬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就问:“冬冬,你怎么啦?”“妈妈,我饿。”冬冬看见我正吃着鸡蛋,马上对姚雅男说:“妈妈,我想吃蛋蛋。”“冬冬,听话!”姚雅男生怕被别人听见,赶忙拧了一下冬冬的屁股。整天在家喝糊糊吃不饱、又见不到妈妈的孩子感到受了委屈,开始哭了起来:“妈妈,我就想吃鸡蛋,你还拧我。”我性情耿直,见状就对姚雅男发火了:“你太不像话了!孩子饿成那样,看见鸡蛋,你不给他吃,还算一个母亲吗?”姚雅男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抱紧孩子。这时,陈爱莲同志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清一同志,你舞伴自有鸡蛋那天起,就让炊事员把鸡蛋给你吃,让你保证足够的营养,并要大家保密。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她呢?”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同时,一种愧疚,加上一种感激之情立刻涌遍了我的全身。我鼻子一酸,泪水盈眶,望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子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直流。
在这种食不果腹的艰苦岁月里,我的舞伴姚雅男自己不吃鸡蛋,也不让孩子吃鸡蛋,却把鸡蛋省下来送给我,以便于我早日养好伤,练好舞,一起为祖国争光。在姚雅男的眼中,岂止是热爱事业,事业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有了这样的精神,工作的激情是不言而喻的,有什么事情干不好呢?
在后来的演讲生涯中,我经常满怀感激之情地向听众述及这段动人的往事。有一次,一群大学生给我写了这样一个条子:“彭清一老师,代我们民航学院全体学生向那位曾帮助过您的伟大的女性问好!我们钦佩她的人格和对同志对朋友无私的关怀!”
脖子的伤病痊愈出院时,医院大夫曾嘱咐我说,三年内不能枕枕头,只能平躺着睡,不能翻身。我凭着顽强的意志,在组织和同事们的关怀、照顾下,经过自己的努力,很快恢复了健康,并且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艺术表演水平。
三个月后,我和舞伴带着精彩的“双人弓舞”和“抢手绢”等舞蹈节目,踏上了北欧的征途。根据《小刀会》改编的“双人弓舞”以及根据《安徽民间花鼓灯》改编的“抢手绢”,受到了当地观众的欢迎。瑞典一家大报报导说:在彭清一、姚雅男两位舞蹈演员的举手投足中,看到了中国人民的伟大品格,看到了中国民族舞蹈的深厚底蕴,他们不愧为中国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