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能和中国的哲学慧命有存在的呼应,有真实的感通,因而也才能达到相应而不隔的了解。唯有相应而不隔的讲述,才是真正客观的讲述,才真正能够合乎“学问之公”和“义理之实”。
中国哲学思想有大开大合的过程。开,有破裂、歧出之意;在破裂中开出新端绪,在歧出中吸收新内容。合,有消化、融铸之意;在消化中求量之充实,在融铸中得质之纯一。
由先秦到汉代,是中国文化第一度的开合。二帝三王是原始的谐和,孔子继承之而赋予新意义。孔子以后,诸子百家兴起,表示第一度的“开”。这是学术思想之开,乃对周文之疲弊而发。而孟子荀子之努力,是为护持内圣外王之道,以期由开转合。经暴秦到汉代,儒者复古更化,通经致用,以学术指导政治,而完成第一度的“合”(唯此合不够圆满:内圣一面落于纲常教化,德慧不透;外王一面,形成君主专制,天下为私)。
由魏晋到宋明,是第二度的开合。汉代经教式的儒学趋衰,而魏晋玄学兴起,这是第二度的“开”。这一步开还只是自本自根的初步之开(自然与名教之冲突)。接下来,玄学亦趋衰而佛教兴盛,这是异质文化加进来之后,人生方向与宗教信仰之开。经南北朝隋唐而到宋明,儒学(理学)复兴,才完成第二度的“合”(这步合也不够完整:内圣强而外王弱)。
晚明以来,则是第三度的大开。晚明三大儒(顾、黄、王)由“合”中引出开,这是儒家本身之开,由内圣转外王。但因清人入主,民族生命受挫折,文化生命受歪曲,结果外王开不成,学风转为考据,遂使华族文化心灵日渐闭塞。近百年来又受西方强势文化之冲击,文化生命更形委顿。到目前为止,中国文化仍在大开之中。如何达到第三度的大合,就是当前的课题了。
对于数千年来这三度开合发展中的学术,当代新儒家作了全程的疏导。从“量”看,自是不够周延;但从“质”上看,其义理纲领与思想脉络,都有恰当相应的诠释与分疏,而为中国哲学史的撰写,提供了很大的利便。
5疏通中西哲学会通的道路
〔提要〕
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异同及其会通,可以说是中国知识界的“世纪困惑”。讨论这个问题的人很多,而恰当中肯的讲法却非常之少。唐先生曾原则地指出:中国文化过去的缺点,是在于“人文世界”未曾“分殊的撑开”;而西方文化的缺点,则因人文世界尽量撑开而沦于分裂(今日之所谓科际整合,即是对此而发)。因此,中国文化应该“由本以成末”,西方文化应该“由末以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