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已经足够富裕了。”维内特亚笑着说。
“是啊,我知道。正是这一点搞得我不舒服。我的意思是说,这免去了一个附加的期望;我对彭彭的感情达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吗?我没有把握,尤其是没有额外的期望的情况下——比如说巨大的财富或者必须做一个贤淑的女人,诸如此类的东西。另外,他有点儿老了,不是吗?”
“在我看来,岁数是有一点儿大。可是你现在有彭彭和杰姆斯这两个如此迷人的追求者,如果你一个都不喜欢,那就太可惜了。”
“可是,我们并不了解杰姆斯,他从来没有表达过什么。
我觉得他只有在阅读贺瑞斯①[ ①Horace,罗马帝国时期的诗人、批评家。]和莎士比亚的空当里才会想起我。不过嘛,我觉得他也算动心了吧。”
“哦,按照你的修辞方法,他当然是动心了。”维内特亚微笑着说,“杰姆斯只是偶尔看你一眼,可是他那个眼神——我真希望亨利也能那样看着我。”
“亨利多疼爱你呀!”佛朗西丝卡抗议说。
“亲爱的,他确实疼爱我,不过和我爱他的方式不一样,跟杰姆斯爱慕你的方式也不一样。我猜你不会明白的。一直是别人追求你,而你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动情。要是你深切地眷恋的人对你并没有足够的热情,那多么无趣。在我结婚之前,有不少人对我情意绵绵,我最后选择了亨利。他对我的感情理性、温情又真挚。我真的很幸运……别人都认为亨利能够娶到我是吉星高照,我知道他们都这么想,就因为他是犹太人,相貌平庸,社会地拉也不如其他人……可是他们都不了解真相,真正幸运的人是我,因为我对亨利的渴望远远超过他对我的感情。经过六个月的婚姻生活,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变化。佛朗西丝卡,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嫁给彭彭或者杰姆斯,不要期望遇到一个你疯狂地眷恋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被别人爱比自己动情要轻松得多。”
佛朗西丝卡挠着头,又做了一个鬼脸。“不管那么多了,我相信用不着操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我总得等着有人求婚吧!真好笑,当我们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我们一直把彭彭当做舅舅看待。”
“对于彭彭来说可不好笑。”维纳特亚表情严肃地说。
彭多克自己也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他陪着摩尔兰德小姐走过草地,到了属于她家的那部分;他完全心不在焉,正在为两边鬓角上的卷曲的灰发而闷闷不乐。“佛朗西丝卡只有24岁或者25岁。”他在暗想,“我正好是她两倍的年龄。为什么每次来皮珍斯福特的时候,她都越来越漂亮?她以前只是一个长腿、黑发的小妮子,我当时可没有想到自己已经爱上她了;现在她已经出落成女人了,尽管还很孩子气……我没法儿再掩饰下去了。我必须跟哈特夫人谈谈……”
他突然注意到身旁的人正在唠叨,飞快地、歇斯底里地唠叨——狂躁的嫉妒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说真的,彭多克先生,请原谅我对你的一位客人态度生硬。可是看到她戴着那顶可怕的小帽子,洋洋自得地炫耀,还有脸上厚厚的脂粉!哼,真是的,我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当然是很久以前——我受到的教育是说那样打扮的都是道德败坏的女人。
当然了,我们是小地方的人,跟不上伦敦的时髦和风尚,可是——彭多克先生,你说一句公道话,如果我打扮成那样,你会怎么评价我?”
格瑞斯·摩尔兰德像佛朗西丝卡那样转来转去,笑嘻嘻地、略为羞愧地展示一顶可爱又可笑的新帽子?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彭多克忍不住发笑。他并不知道格瑞斯正在妒火中烧,他认为她只是不可理喻。他站在门口,用手扶着门柱,看着格瑞斯,笑了起来;他想到了佛朗西丝卡,心头暖暖的。格瑞斯的耳边回响着他的笑声,他的温柔而遥远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突然朝彭多克尖叫了起来,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你会说我就是她所属的那种人;你会说我比一个——比一个娼妓好不到哪儿去!”
她猛地拉开了房门,满面泪痕地跑上楼,回到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