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7)

佛朗西丝卡是第一个下楼来用晚餐的女人,她在起居室的门口稍微停了一下。杰姆斯·尼克勒站在起居室里,背对着亚当式①[ ①Adam,由罗伯特·亚当和詹姆士,亚当开创的家具和建筑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样式。]的壁炉台,手上端着一杯鸡尾酒,和往常一样昏昏欲睡。当佛朗西丝卡穿过客厅走向他的时候,杰姆斯清醒了过来,说道:“你就像一朵兰花,佛朗西丝卡,嘉德丽雅兰属②[ ②Catelya,嘉德丽雅兰属的兰花,包含五十余种兰科植物,从墨西哥到热带南美洲都有原生种。]的大兰花。我真不明白,你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裙子,怎么竟会如此光彩照人?”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杰姆斯让佛朗西丝卡心神不宁。她不知道是否应该认真对待杰姆斯的话,她现在只是随意地说:“谢谢你,我的好人。我们很少从你嘴里听到这么动听的话。”

“如果其他客人能够多花点儿时间换衣服,你就能听到一些真正动听的话。”杰姆斯从容不迫地说,“我第一次注意到——就是今天——我们的彭彭看上你了。为了防止你过早地做出有利于他的决定,我只好做一点儿对不起主人的盛情招待的举动——我要通知你:我也正有此意。我不确定你是否知道我的心意。来一杯鸡尾酒吗?”

她疑惑地看着杰姆斯,接过了鸡尾酒。“我觉得我应该喝一点儿。这是一次求婚吗,杰姆斯?”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会正式求婚。”杰姆斯瞥了一眼房门,“不过那会费点儿时间。你能够赏脸今天晚上找个时间听我的故事吗?”

“好的,杰姆斯,乐意之至。别误会,我的‘乐意之至,并不是说求婚,而是说我很乐意听你的故事——然后——嗯,我们可以——再做决定。晚饭后就独自跑出去散步,你是这个意思吗?这不太妥当。”

“你认为彭多克会不高兴?是啊,你说得对,我想他不会开心的。可是,我已经准备了一段非常漂亮的辞令,我急切地想向你倾诉。这样吧,等他们都回房间睡觉之后我们再见面,到露台上来,或者——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到果园里去,我们可以在月光下散步。今晚会很适合表达情意。”

这时彭多克走了进来,几分钟之后是哈特夫人。“亲爱的彭彭,请给我一杯雪利酒。佛朗西丝卡,你怎么了?你脸色苍白。”

“不可能,亲爱的婆婆,我的脸上涂了那么多粉底。我们的小黑孩儿呢?”

维内特亚和亨利也出现了,阿兹兹则慌忙地跟在男管家的脚跟后面。

“过来,你这个敌特分子。”佛朗西丝卡把它抱在了胳膊上,“摩尔兰德小姐真是一个古怪的老太婆!她居然说不想要阿兹兹,就因为它有德国血统……我的可爱的小乖乖……”

她抱着猎犬,一边走向餐厅一边对着毛茸茸的耳朵嘀咕。

他们都坐在了餐桌边上。彭多克在油亮的桃花木桌子的一头儿。哈特夫人在主人的右手边;她穿着一件柔滑的黑色天鹅绒长裙,显得生气勃勃;她的头上斜系着一条缎带,正好遮挡住柔软的白发中的稀疏之处。维内特亚坐在彭多克的左手边,漂亮的头发在她的小脑袋周围形成了一圈光晕。佛朗西丝卡安静地坐在那里,尽管有厚厚的粉底,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亨利抛出了一个理论,说阿兹兹其实是一只英国斗牛犬,被派到德国去执行秘密任务,但是形势突然逆转了……本森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先生,有人打电话来找尼克勒上尉。”

“找我?”杰姆斯吃惊地问,“真怪了,有谁知道我在这里?”他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去接电话,看看是谁。

可别是他们取消了我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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