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佛教的国家资助(4)

龙门大像龛

《华严经》(Avatamsaka)在大乘经中最长、最难,其教义复杂,是成熟佛教思想内部相对较晚的发展。该佛经的一个关键学说是“佛的三身”(trikaya)概念。综合归纳以往的思想体系,《华严经》指出:“化身”(Body of Transformation)受时空限制(如释迦牟尼,生活在特定的地域和时代);“报身”(Body of Bliss)不受时间限制,但受空间限制(如阿弥陀佛,是西方净土佛);“法身”(Body of Dharma)是佛法凝聚之身,不受时空限制。释迦牟尼是法身显现的思想具有很古老的印度根源,但《华严经》教义能将以前的佛教信仰纳入一个整体框架。唐代皇家资助的最大造像即为《华严经》的卢舍那佛(图6-17)。

此大佛竣工于7世纪70年代,习惯上因奉先寺而得名,该寺原坐落于石窟之南,今已不存。佛像基座上8世纪的题刻提供了更好的称谓:“大像龛”。同一题刻涉及两个年代,672年武则天捐出脂粉钱二万贯,675年造像完工,但不应理解为整个工程仅用时三年,中国学者认为还需二十年才合理。题刻显示高宗(650-683年在位)也是资助者。672年的捐助似乎最有可能意在促进工程完成以及彰显武后的功德。除了年代和资助者,题刻还记录了参与该浩大工程的朝臣官吏名姓。

在中国的众多大佛中,龙门卢舍那大佛占有重要地位。大佛以高浮雕的方式凿出,基座和背景皆人工开凿于崖壁,造像区域达30米×40米。可想而知,仅移走剔除的石灰石就耗费很多时间和劳力,这些石头也是碑刻和其他建筑的主要材料。佛像之上的石壁可清晰看到檐线,是原初木枋的基槽。较小的弟子和菩萨(分别高10。5米和13。4米)侍立于中央大佛(高17米)左右,侧壁为托塔天王和袒胸力士。走到这些巨大佛像环绕的空间,观者会被造像垂视的目光震慑。卢舍那大佛端坐于八角宝座上,衣着前襟损毁严重,但起初可能垂落于莲座。上肢、躯干和头部保存完好,并受益于近期的修缮。曲线柔和的衣纹绕过胸前,悬于两肩。面部宽厚饱满,眼睑半垂,双目深陷。前额的发髻和拉长的耳垂护翼着脸庞。与佛像的庄严简洁不同,其背光遍布装饰细节,包括衣带飞扬、吹奏乐器的飞天。

有些侍从雕像保存状况欠佳,后壁前的造像站在和主佛宝座结构基本相似的基座上。菩萨和弟子阿难的造像身体敦实,头部硕大(图6-18),阿难简洁的僧袍和平静的表情与菩萨华丽的衣饰形成对比,菩萨身姿微倾,以单腿承重。手臂的高低错落、姿态的倾侧给部分衣带和饰品带来微妙的动感,裙摆的式样更为飘逸。其他细部,如胸前璎珞、肩上发辫、冠饰,雕刻精致。如果说这些侍从宁静安详,那么侧壁的四大力士则凶神恶煞,仅北壁造像保存完好(图6-19)。前面的力士一腿后蹬,双臂呈武功招式,肩膀宽阔,颈部筋肉突起,仿佛正扭头直视前方的来者。后面的天王右手托举宝塔,这表明他很可能是多闻天王(Vaisravana),阎浮提北方的守护神。多闻天王身体左侧承重,右侧的腿和手臂各呈直角,分别踩住妖魔的头,托起宝塔。如同袒胸力士,天王皱眉瞠目,怒视前方。南壁的力士损毁较严重,姿态相似。

7世纪中叶的文献中记载了宫廷对华严宗的资助,相关造像增加。作为宇宙佛(Cosmic Buddha),三世十方、一切如来都凝结在卢舍那佛身上,万事万物皆为其佛性的显现。在中国的世界观中,天子与佛的对等并不明确,但皇家乐于作此比较。而且,佛教中转轮王(cakravartin)的概念也含混不清,皇家资助者即为佛的显现,通过转动法轮来弘法。武则天推崇《大云经》,{12}其中预言中国法轮王的出现,无人怀疑那就是武则天。因而,大像龛是神权、皇权身份和天子美德的有力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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