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中原乱(23)

“中肯得很。白相深谋远虑洞若观火,所言正合在下之意。”听罢白时中这番话,李邦彦首先击节赞同。

张邦昌也放了心。白时中这番高论,与他的思路完全是不谋而合。莫看白时中把调门定得很高,什么卧薪尝胆徐图恢复,什么养精蓄锐横扫北漠,统统是画饼充饥痴人说梦。他那些话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一个:不惜放弃汴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力求躲过这一劫,也要力求保住身家性命和富贵荣华。这个老东西,在这上面倒是一点都不糊涂。张邦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个主张首先从白时中嘴里说出来是最好不过,事情弄成了大家都受益,万一将来需要因此而承担什么责任,却是得由这个老东西兜着。这等好事焉有不积极促成之理?因此紧接着李邦彦的表态,张邦昌也马上就随声附和:“姜到底是老的辣,白相高瞻远瞩,一番宏论竟不亚于昔日诸葛孔明之隆中对也。”

“哪里哪里,二位大人过奖,老朽不过是一孔之见而已。”白时中被李邦彦张邦昌送上的两顶高帽伺候得颇为受用,捋着胡须淡淡一笑,“只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是这话。假如皇上要战,大家便都走不得。”李邦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皇上在军国大事上,是不可能不征询白相的意见的。”张邦昌道,“白相为两朝元老,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只要将利害关系讲清,邦昌想,皇上自当会从善如流。”

“老夫肯定要向皇上斗胆进言。不过孤木不成林,二位大人亦当以国事为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好促成皇上决断。”

李邦彦张邦昌见白时中如此说,都爽快地表示那是当然。他们思忖,有白时中在前面顶着,顺水推一下舟,不会有甚风险。而且据他们估计,朝中的大臣们,与其心思相同者应当是十有八九。即便有个别持不同见解者,看到宰执及多数大臣之意皆是一边倒,也未必敢于公然站出来反对。即便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也绝对成不了气候。

话说至此,三个人都为他们在大难临头之际能够做到空前的精诚团结而甚感欣慰。接下来,三人又商议了些劝谏皇上接纳他们避敌主张的细节问题。因赵桓宣布了初二放假,初三临朝,张邦昌提议,白时中最好能在初二单独觐见一下皇上,这样可以使皇上形成一个先入为主的观点,避免在朝殿上出现异议时引起犹疑。李邦彦听了,亦觉有此必要。白时中说二位大人的建议不无道理,容老夫考虑一下再说。

之后,又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言,李邦彦张邦昌即告辞而去。至于朝廷撤离后汴京的防务怎么办,近百万百姓的安危怎么办,京城当指派何人作为留守等等一系列重要问题,他们都没去想。他们现在的心情是唯求能一走了之就好,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

出了白府坐进轿子,张邦昌的心里踏实多了。通过这趟白府之行,当场与二位宰相议定了全身之策,实在是收获不小。回到府邸,张邦昌立刻命家人连夜准备阖府搬迁,能带走的细软全部打包装车,不便携带的财宝和贵重物件,就暂且坚壁到府院的密室里去,能藏多少算多少。张邦昌的妻妾和大小管事们都被紧急动员起来,指挥监督着家丁婢女们收拾行李,坚壁清野,忙碌得一整夜未得合眼。

在白时中和李邦彦的府邸里,这一夜的情形也与张府差不多。虽然皇上尚未下旨,他们却皆已认定,朝廷逃离汴京已经是确凿无疑,并且是刻不容缓的事了,舍此再无确保平安之路。

李纲见了这阵势,怒火腾地窜起来。他也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扯开嗓子就向禁军们喝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金人欺负我们欺负到家门口了,你等身为军人,是想坚守汴京保卫宗庙百姓呢,还是想把汴京拱手送给金人去糟蹋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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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历史上,每逢强寇入侵国本动摇之时,朝廷上往往会发生激烈的战和或者战逃之争。这次也不例外。持不同政见者尚未对垒于金殿,在下面却已开始抗衡。就在张邦昌与白时中李邦彦密议于白府的同时,另外几个朝臣在李纲的住宅中,也形成了坚决守城抗战的动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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