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镇压(2)

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杀我,我这样说是没有良心的。如果真要杀我,我把这些说出来,干部给我一些好言安慰,最后还是不免一死。我什么也不能说,心也不往这方面想。想一些别的事情,减少自己的苦恼。

5月20号以后,犯人有走的,也有来的,看守所把我调到第一监房,徐克成在第二号监房,邱明瑞在第三号监房,杨文昌在第四号监房,第八、第九没有人,十号沈重担任学习组长。

我迁到一号监房,仍然用“郭依平”这个化名。我到这屋干什么来了,看守战士都知道。这些哨兵都认识我,每逢在号内与别的犯人讲话的时候,哨兵看到也装作没看见。可是有一个班副姓傅,山东人,他对我最过不去,号内不准交头接耳谈话,可我为了要弄清问题,不能死坐着不动啊,我与隔壁的同犯一说话,被傅班副看见了,他对我严厉地批评了一番。我心想,这是故意找别扭。我心中不服,对宋所长说了,宋所长说:“我回头告诉他,你还要继续工作。”

没有几天,刘荣第来了,他是从北京捕获解到长春的。他关到了我这号,此外还有长春市立医院医生丛佩芝、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情报大队副张长青、哈尔滨工大学生门光第、东北大学学生潘澄、中统特务严新汉、现行反革命于宗元,都在我这号。一屋子人。

刘荣第穿一套新布制服,脚上戴着小镣,虽然这种小镣仅比手铐子大一点,但是戴上极不方便,一步只有几寸长,行走不如一般的铁镣。进屋后,让他靠近厕所坐下。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刘荣第”。我马上知道了他,但是他不认识我。

1948年3月,督察处把刘荣第和他老婆于凤茹逮捕了,因为于凤茹叫他外甥把一大批马列主义书籍拿到大街上当废纸卖。这一下被发现了。我亲自审讯于凤茹,陈牧审刘荣第,据刘荣第供称:“1946年4月八路军占长春时,三联书店租了我的房子,到5月23日,八路退出长春,三联书店退得匆促,把许多共产党的书籍扔下。放了一年多,我内人认为这些书没有用处,就叫我外甥当废纸卖,这一卖,被督察处知道了,这事,我不在家,是内人办的。”

又有许多人对我和处长张国卿婉说,我们才把他们夫妇开释。我当时看见过刘荣第的背影,他不认识我。这一次他到我这屋,我要很好地帮助他。

我和刘荣第谈了一会儿,没告诉他我是什么人,我只说:“咱们在长春的罪恶,是老百姓都知道的,我们承认不承认,那是我们进步与顽固的问题,事实俱在,不承认,并不等于没有。政府杀我们与不杀我们,不在我们多交一件罪恶,或少交一件罪恶——我们仿佛是一列火车的货物,多放一包东西,少放一个行李,对整个这列火车无足轻重。我们的罪是很多的,不要顾虑这一件或那一件罪,要全交清,不交说明顽固,交了是进步,你就不要犹豫了,在长春认识你的人多,自己争取主动,有好处。”

“我一定交清,这回我在北京看见镇压反革命,对我的教育很大。4月26日那天,我还未被捕,北京这一天枪毙二百人,原来计划枪毙202个人。把202人装上汽车,便有两个人要交待问题,于是又把这两个人从汽车拉下来,就枪毙了200人。我心中想,只要能坦白,就能受到宽大,方才听你这一说,我一定全部交待,没关系。”

下午,郭科长找我问刘荣第的情况,我说:“他能交待全部问题,不是顽固蛋,把他戴的小镣子给下了吧。旧社会他是长春地面上的人物,戴着镣面子不好看,思想有负担,影响写材料。他认识的人多,还能检举许多人。”

“他主要职务是什么?”

“他是国民党东北党的人,后来又与毕泽宇——吉林参议会议长,1948年挂名哈尔滨市市长相勾结,给毕泽宇摇旗呐喊,毕泽宇任他为哈尔滨市社会局局长,长春参议员,他的政治关系比较复杂。”

刘荣第被下了脚镣。他写了不少材料,很能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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