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民被地产奴役(7)

这是一种荒谬的逻辑,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冰冷。除了财富的馈赠、遗产的继承,没有哪个年轻人是一步跑进中产阶级的;除了彩票中大奖,没有哪个年轻人能一夜暴富。当这个城市没有了从底层开始的奋斗,没有了永不停歇的渴望和充满活力的创造,它必将变成一座可怕的荒原。

但是,房价正在扼杀这些曾经鲜活的可能,正在将“蚁族”悄然扼杀在合租的“蜗居”里。

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年轻人时,居住的空间也是地地道道的“蜗居”。有段时间,一家三口,再加上来帮忙照顾婴儿的亲戚,挤在大杂院里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间,深刻体会了什么叫“转不开身”。

虽然空间逼仄甚至窘迫,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房价没有带给工薪阶层的我太强烈的压力感。那时的商品房售价一般是每平方米三四千元,假如是双职工,那时的收入与房价之比应该不会超过10。

我身边的很多朋友跟我一样,庆幸自己在上一轮房价暴涨之前成功地做了房奴。但是,年龄稍长的同事们在谈起2009年的房价时,仍不禁唏嘘连声。我们常常感叹,此前没有来得及做房奴的年轻朋友,尤其是近几年才参加工作的80后们,何时才能具备这样的资格?

2008年或2009年初次涉险买房的朋友,会有一种后怕。像北京这样的城市,2009年有多少个楼盘售价翻番。我一位刚结婚的80后朋友,2009年初在双方亲友帮助下,买了一套约100万元的两居室,而一年半以后同样一套房需要付出200万元。即使年收入10万元,也得奋斗10年才能挣得100万元——这10年,房价必须静止不动。

按照2007年、2009年这种房价上涨势头,相当于一年就吞没了你10年的血汗劳动。年收入增幅超过消费者物价指数是不够的,年收入增幅超过GDP(国内生产总值)是不够的,甚至于不少人收入增幅达百分之二三十也还是不满足,因为赶不上房价狂奔的脚步。

这些年来,我们所处的时代悄然滋生了一种正四处蔓延疯长的心态:速富。如果不能嫁入或入赘豪门,那最好能彩票中大奖,股票升8倍,或者成为某个即将挂牌上市企业的原始股东。我不无忧虑地看到,速富心态正在武装整整一代人的心智。而毫不客气地说,速富心态的始作俑者,正是那暴涨的房价。当年轻人发现,依靠正常的劳动收入可能漫长到几乎永远无法企及一套住房时,就只能寄希望于一夜暴富。

希望尽可能快地挣取合法的财富没有错,但倘若一个民族被一种速富心态主宰时,是多么危险。当70后、80后,以及几年后也将迈入社会的90后,统统成为住房的奴隶,甚至欲做住房奴隶而不得,你还怎么期望他们脚踏实地,诚实劳动?当每个公司的年轻人仅仅是希望保住手里的工作,以期按时偿还那泰山一般沉重的房贷,你还怎么期望他们灵感飞跃,创新不息?

正如有专家指出,联合国第二届人类住区会议提出的“人人享有适当的住房”,不是说每个人都必须买房,即使是人均GDP数倍于我们的西方发达国家,30岁以前买房的也不是很多。但是,一位年轻朋友严肃地跟我说:我也不想过早地被奴役,但你总得给我一种可以摸得着的希望,房价是可控的,30岁以后买房是可能的,或者,你有合适的房子让我租。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我希望政府部门或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能够来回答。

重庆市市长黄奇帆给出了回答。重庆未来10年将建设4 000多万平方米公共租赁住房,“这个城市需要你,就给住房”,黄奇帆这话说得很有魄力。能够租住政府提供的公共租赁住房,年轻人大可不必着急去买房。但并非所有城市都有重庆这样的财力、魄力和眼光,很多年轻人还是想尽快买房,高房价的问题还是无法回避。

我们不会天真地以为地产商会主动将房价降低一半,向年轻人敞开供应。解决房价过高的问题,主要还是得依靠年轻人坚强的努力。但是,当住房问题超越了一个群体大多数人的能力时,政府就必须承担应有的责任。

楼市调控,遏制部分城市房价过快上涨,被认为是政府职责的体现。很多民众的期望是,这远远不够。2011年甚至更远的一段时期,房地产的问题积累到现在,不应仅仅是“遏制房价过快上涨”,而至少应该是“遏制房价上涨”,真正的意思是,房价必须有所下跌。

2010年4月17日国务院启动房地产调控,2010年9月29日七部委启动的第二波调控,被认为是发出了遏制房价上涨的信息。当两波调控仍未见明显成效时,2011年1月2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又推出了八条调控房地产市场的措施(新国八条),并再次强化了房地产调控的行政问责制。在房价大幅上涨多年后,遏制房价上涨,给年轻人的成长腾出一段空间,这就是政府的责任。

我深知,必须将这一代年轻人从沉重的房价奴役下解放出来,还给他们自由而非枯滞的心灵,还给他们创新而非等待的向往。解放年轻人,就是解放一个民族,就是解放一个时代。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