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引子:上海论剑(1)

中国家电零售行业向来不乏吸引眼球的事件--花样翻新的促销手段,雨后春笋般的新店,还有硝烟弥漫的广告战和价格战。而说起这个行业近年来最具眼球效应的新闻事件,则非"并购"莫属。

围绕着并购的种种揣测和议论,不但在媒体的新闻版占据了不少篇幅,甚至成为坊间热议的话题。从国美对黑天鹅、金太阳、北方电器,永乐对灿坤、思文的地方性并购,到海外巨头百思买控股五星,再到国美与永乐合并,国美全面托管大中、收购三联商社股份,这些接踵而来的大手笔,无不充满着戏剧性的悬疑和突转,也留下了一连串的惊叹和迷惑。有人惊呼,一个波澜壮阔的大并购时代已经来临。有人赞叹,中国民营商业资本终于向外资亮剑。有人担忧,家电业是否会出现寡头垄断的格局。

这些事件最关键的操盘者黄光裕很少接受采访,即便说起也只是寥寥数语,轻描淡写。当事人的语焉不详给媒体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一时间众说纷纭,矛盾百出。如何才能还原这些事件的真相,解读出纷繁表象背后隐含的深意?通过对一些关键人物的系列访谈,我们穿过一个个事件和一团团迷雾,顺水而溯源,终于把目光聚焦于一次低调到近乎无人知晓的聚会上。

2006年春节期间,五个男人悄无声息地相聚在上海。

上海的大街小巷,都浸润在喜洋洋的氛围中,空气中的寒意被冲得淡淡的。这间屋子里更是茶香四溢,笑声频起,更有了几分春天的气息。座中人的交谈亲切而愉快,看上去不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便是趁节日团聚的亲戚。

然而,说出他们的名字,凡是对中国家电零售业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他们其实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甚至可以说是死对头。

黄光裕、张近东、陈晓、张大中、汪建国,分别是当时中国家电连锁业前五位--国美、苏宁、永乐、大中和五星的掌门人。这五个人,在家电行业中的地位,宛若春秋时代的五位"霸主",足以令对手产生敬畏。

商场如战场,特别是这个竞争已臻白热化的行业,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几乎都能看到这几家巨头之间你死我活的贴身肉搏。但这五位马背上打天下的霸主,并不像有些人想象中的那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或是老死不相往来。在多年的短兵相接中,他们也结下了一份打出的交情,几个人之间也有一种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尽管他们的万千下属剑拔弩张,但几位老板在相互交往的过程中却非常客气,有时会通信和电话交流,能坐在一起聊聊也并不奇怪。

中国企业家是全世界最忙碌的,民营企业家又是其中最忙碌的一类,更何况家电零售这个以忙碌著称的行业呢。一个行业排名前几位的企业老总,不是由政府或其他什么机构撮合,而完全是自发地聚齐一处,商谈行业发展大计,这本身就有些不寻常。年头岁尾,几位老板从四处赶来,平心静气地促膝而谈,更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凡响。

最顶尖的几位高手聚在一起,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华山论剑,争夺盟主权,排出座次;二是坐而论道,纵论天下大势,谋求共赢。

那么,这次聚会的主题究竟是什么呢?

对大多数中国人而言,2006年不过是一个来去匆匆、平稳发展的年份,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便转瞬即逝。然而,对于中国家电零售业而言,一场剧变正在酝酿,这一年间发生的或明或暗的种种,将深刻地影响这个行业的未来。处于一个行业的领先地位,他们自然最先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五位掌门深知,他们所开拓的这个行业,风光无限的表面之下,却面临着严重的内忧外患。对此,他们之间有着深刻的共识:

想当年,凭着先进的连锁业态,靠着价格战、广告战和规模宏大的"圈地运动",一个行业拔地而起,形成了中国市场化程度最高、竞争最充分的经济领域,成就有目共睹。然而,过于惨烈的市场搏杀,却使整个行业陷入了同质化和恶性竞争的陷阱之中,严重压抑了这一行业的整体盈利水平和未来发展空间。这种非理性竞争的逻辑延续下去的话,整个产业会发生严重的问题。

是为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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