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在1980
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的职业生涯证明一位导演可以既获得成功又忠于自己,可以自选主题并以自己的方式表现它,可以既实现自己的梦想又被所有的人理解。
《贵妇失踪案》、《被束缚的人》和《后窗》这三部电影已经足以确保任何一位导演的荣誉,但即使加上《三十九级台阶》、《蝴蝶梦》、《深闺疑云》、《疑影》、《火车怪客》、《擒凶记》、《迷魂记》、《西北偏北》、《精神变态者》、《群鸟》和《玛尔尼》,那也只是希区柯克全部作品的四分之一,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影目录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即默片时代--进入电影界的导演的作品目录中最丰富,最完整的一份。
和其他没有太大争议的大导演(比如卓别林、刘别谦、约翰·福特)不同,希区柯克没有在电影中传达人道主义思想,他也没有故意塑造给人好感的人物,或者为人物设置特定情境以突出他们的价值,以便观众喜欢他们。
只有爱自己,接纳自己的人才熟悉“好感”、“价值”这类概念,在我看来,希区柯克不是这样的人,对他来说,电影是个避难所。他努力想让观众体会的,是不安全感、恐惧、宽慰,有时还有同情。一个男人杀了人,他是怎么被抓住的?这是《疑影》、《怯场》、《电话谋杀案》、《精神变态者》和《狂凶记》的主要情节。
一个被人诬告的无辜者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三十九级台阶》、《我坦白》、《申冤记》和《西北偏北》会告诉我们答案。所有这些与我们当下的社会和政治现实毫无关联的情节,这些或相互纠结或相互脱离的情节,之所以能在电影史上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是因为希区柯克在场面调度中,不仅加强了情节的张力,而且他通过各种手段赋予它们象征意义:父母赋予我们的生命是神圣的,而我们却以不纯洁的方式使用它。
希区柯克在场面调度方面远胜过大多数导演,我认为,他的优势在于拍摄风格,而非拍摄手法。几乎所有的好莱坞导演在安排一组镜头时,都把拍摄平台当作戏剧舞台。演员占去了布景的空间,他们在移动,在说话,摄影机拍摄他们的全身(这是全景),接着导演拍摄不同的中近景,然后为不同的演员拍摄特写镜头,每句对白都被“覆盖”过,换句话说,演员说每一句对白时,导演都要从不同的角度拍摄十几二十遍。最后,在剪辑室里,剪辑师花费三四个月的时间把这些材料集中起来,想方设法使胶片有节奏感,但他们往往无法抹去拍摄中的戏剧痕迹。希区柯克鄙视--他的鄙视不无道理--地称这种电影-记录方式为“对着一群说话的人拍照”,这也是1924年他拍摄第一部电影以来一直反对的做法。
在希区柯克的拍摄手法中,悬念显然起了重要作用。悬念,并非像我们通常理解的,是对强烈的电影素材的运用,确切地说,它是时间的延展,是等待的拉长,是对所有使我们心跳加快的元素的烘托。并非只有视觉元素才能制造悬念,《电话谋杀案》和《怪尸记》就让观众看到了精彩的“对白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