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付印前,刘文典曾写了一封信,请胡适为他作一篇序,并向胡适提出具体要求,要求他用文言文来写,而不要用白话文。众所周知,胡适是白话文的倡导者,决不用古文来写作的,这时刘文典却明知故犯,要他用古文来为他作序,这不是在给他出难题吗?
胡适接到刘文典来信时正在病假之中,为了不耽误友人出书,很快破例为刘写了一篇文言文的序。但他仍在文章中使用标点符号,而且还分了段落,这样胡适既坚持自己的一贯主张,同时也为刘文典而做了一些迁就。因此,他的序言与刘文典的自序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有趣的是,胡适的序文公诸于世后,引起了一个小小的风波:人们都说胡适主张复古了。
胡适对刘文典关怀备至,在平时交往中常向他介绍自己的治学方法和经验,这是情理中的事。当然意见不一致的情况也是有的。有一次,就在刘的《淮南鸿烈集解》出版之后,刘向胡说,他还有许多材料,非有重价,是不肯拿出来的。胡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后来可能在言行上有所流露,而又被一些好事者以讹传讹地传到了刘的耳里,于是引起了一场误会。刘对此甚感不安,因而写一封信向胡适解释,“你是弟所最敬爱的朋友,弟的学业上深深受你的益处,近来薄有虚名,也全是出于你的‘说项’。拙作的出版,更是你极力帮忙,极力奖进的结果”,又说:“你的性情素来是不存芥蒂的,都总可以原谅的罢?弟本想到你家里当面说开,又恐怕你或者不见我,所以才写这封信。你如果认为是不成东西,那就无法了。如果可以释然,务乞复弟一信,免得弟心里十分的难受啊。”胡适收到刘的来信,看过以后也感到不安,当即委托夫人江冬秀去看刘文典夫妇,当面向他们解释信中所谈之事全无根据。不料,江冬秀此行未遇而归。后来胡适特意写了一封信向刘作了解释。胡适说:“你说我怪你的事,当是传闻的瞎说,或者是你神经过敏,有所误会。我确实有点怪你,但从来不曾对一个人说过。我怪你的是你有一次信片上说,你有许多材料,非有重价,不肯拿出来。我后来曾婉辞劝过你,但我心里实在有点不好过。我觉得你以‘书贾’待人,而以市侩自持,未免教我难堪。校一书而酬千金,在今日不为低价,在历史上则为创举。而你犹要玩一个把戏,留一部分为奇货。我在这种介绍上,只图救人之急,成人之名,丝毫不想及自身,并且还赔工夫写信作序,究竟所为何来?为的是要替国家开一条生路,如是而已。”从这封信里,可看出胡刘之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建筑在为发展我国学术事业的基础上的,具体说来就是在“整理国故”的这面旗帜下共同奋斗。
1926年7月胡适因出席在英国伦敦召开的“中英庚款顾问委员会议”而离开北京,次年5月返国回到上海,受聘为中国公学校长;而刘文典在胡适出国以后不久也离开北京,1927年9月应邀到安徽去筹建安徽大学。这期间,他也常写信到上海向胡适请教办学经验,并要胡介绍一些学者到安大任教。他在一封信里说:“我很想你能给我一些方略。你的意见,我一定照办,能介绍几位学者来更好”,又说:“你素来反对选体文,独独不反对我的古文,这一点已经很令我高兴了。”从这封信中,可看出他们虽已不在一个学校,但音讯频传,友谊仍十分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