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祖曾作诗自嘲:“不与人物接,不与山海游。终生伏几案,天地一书囚。”“书囚”的个人藏书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在当时可谓首屈一指。他从早年留学日本时受章太炎影响开始收集晚明史籍,一直到死前还在筹划建立“郦亭图书馆”,一生嗜书,酷爱藏书。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曾说:“尤其是在旧书业的人们中间,提起‘朱胡子’来,几乎无人不知,而且有点敬远的神气。因为朱君多收藏古书,对于此道很是精明,听见人说珍本旧钞,便揎袖攘臂,连说‘吾要’,连书业专门的人也有时弄不过他,所以朋友们有时也叫他作‘吾要’。这是浙西方言,里边也含有幽默的意思。”因如此“吾要”,至1937年,朱希祖的个人藏书已达到惊人的25万余册,相当于一个小型图书馆了,其中抄本、稿本和古本方志、笔记、杂着等珍本、善本多达700余种。朱希祖的藏书中有很多是海内孤本、秘本,胡适经常到朱家来看藏书,谈版本,请教学问。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册一出版,引来一片叫好声。作者在序言中特别向朱希祖“献媚儿眼”,说:“对于近人,我最感谢章太炎先生。北京大学的同事里面,钱玄同和朱逖先两位先生对于这书都曾给我许多帮助。”但胡适的单相思朱希祖却并不领情,朱毫不客气说此书写得肤浅,还肯定地说胡适既不懂佛学,也不懂宋明理学,他这本《中国哲学史大纲》是写不下去的。后来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只出到中册,下册果然无疾而终。
在“书囚”、“吾要”之外,朱希祖还有其他一些绰号。北京大学的日刊一度曾将他的姓名误刊为米遇光,所以有一时期友人叫他“米遇光”。但其流传最广的绰号是“朱胡子”,因为他留有一副美髯。北大同仁及旧时同学普遍称他为“而翁”,其实就是朱胡子的雅化和文译。“说文解字”上说“而,颊毛也”,朋友当面不好叫他朱胡子,但叫“而翁”则无妨,这也是文言的好处了。这只“老兔子”在北大任职时间很长,直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才离开,离开之后,据说胡子也就剃掉了。
第三只“小兔子”刘文典,字叔雅,安徽合肥人,出生于1889年12月。他少年时在教会学校安徽公学读书,很早就从事革命活动,1907年加入了当地的革命团体同盟会,1909年赴日进早稻田大学留学,曾师事章太炎、刘师培。1911年,国内武昌起义一声炮响,海外革命志士纷纷回国参加反清斗争。次年,以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的南京政府宣告成立。这时刘文典也满怀革命激情地回到上海,在同盟会机关报《民立报》任编辑和翻译,以“天明”的笔名鼓吹民主,辛亥革命后又追随孙中山从事反袁活动。1913年3月“宋案”发生,袁世凯派人在上海火车站暗杀宋教仁等,当时刘文典在场,也同时中弹,手臂受伤。第二次革命失败,他再次东渡日本,任职于孙中山秘书处,并参加了孙在日本组织的中华革命党,继续从事反袁的革命活动。1916年袁世凯在全国人民愤怒的讨伐声中垮台,刘文典也结束了流亡生活回到祖国。1917年他被陈独秀请到北大,从此脱离革命事业,走上了一条为学术而奋斗的道路。
刘文典一生狂放,无所畏惧,但对另一“小兔子”胡适却十分佩服,以挚友待之,以师长视之。1921年11月,北大成立了研究所国学门,胡适拟了一个计划,想要把有价值的古籍整理出来,使每一种书成为可读的单行本。其中刘文典负责整理两部书:一部是《诸子文粹》,另一部是《论衡》。《国学季刊》成立编委会,胡请刘文典担任该刊的编辑。后来事实证明,刘没有辜负胡之厚望。经过一段时期的艰苦奋斗,刘文典终于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学术专着《淮南鸿烈集解》。他先用心把书的全文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收集资料,博采众家所长,再加入自己的研究心得,废寝忘食地进行校注,半夜躺在床上,若想起一条材料或是一个问题,便马上起来把它记下来,这样日以继夜地辛劳,最后终于成功,按计划完成了这部巨着的校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