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沙发旅行(4)

鉴于我们对二手古董店共同的热情,她索性替我规划了“巴黎二手店一日游”--姑娘们,注意啦!

在欧洲,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喜欢逛二手店--最起初是因为年轻人穷,也不想买大牌扮贵妇状,二手货便宜,并且时常还能以超低价格淘到大牌的经典款。年轻人天马行空、用幽默感和大胆创意发挥混搭,把奶奶妈妈级的旧衣服穿出新风貌,成为时尚潮流一种。

现在,古董衣已经是非常主流的时尚,连大牌明星、阔太贵妇也时常光顾二手店,二手店的市场也因此细化了。

位于四区的KILWATCH是巴黎最大牌的二手店之一,里面尽是一些应该只出现在时装杂志的上帅哥靓女进进出出。宽大的店面里分有各种区域,鞋子、包、手表、配饰、大衣、皮草、经典牛仔、东方风格的刺绣……应有尽有。全部密密麻麻挂在架子上,得要点耐心仔细淘。可是至少货架与货架之间的空间足够人通过、并且还提供试衣间--这就足够奢侈了。二手货有品牌的居多、货色齐全、成色新,因此价格也并不便宜,一些经典款完全不比新货便宜,要的就是古董衣的风格。据说在这里经常能撞见巴黎一些小明星、电视主持人或在派对上频繁露脸的人士。

蓬皮杜附近街区也是一个二手店云集之处--比如RueDeSaintMartin附近的8号和149号,店名叫Planete70,针对的主要都是搞艺术的穷学生,常常见到有人在狭窄的店堂里互打招呼,那都是老主顾。衣服嘛破破烂烂,得要真有点艺术细胞才能完成非凡的搭配。比如蒙古人的皮毛帽子(就是后面还拖着一条毛茸茸长尾巴的那种)、中东人的大袍子、藏族人的哈达(有人要用这个来搭配时装么?)、以及早已被磨得蹭亮的皮夹克和大皮鞋。有人吓唬我说那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所以才那么便宜。反正都很大,完全不可能有我的码,所以我也不费心去淘了。但是还是很适合不怕死的男生的,因为皮夹克都很结实,超便宜,款式一大堆,除了尺码大没别的缺点。

接着就是玛黑区(Marais)。玛黑区位于巴黎第4区,由巴士底、市政厅与共和广场所围成,地铁站‘圣保罗’(St。Paul)或‘巴士底’(Bastille)之间,是深入到巴黎最古老又年轻的沼泽区,因为自12世纪教会进驻繁荣伊始,中间经历了13世纪犹太人集中入住,14世纪的反犹太声浪,以及后来普法战争时期险遭毁灭的惊险,至20世纪60年代,巴黎市立法保护该区古迹,时至今日,玛黑区已成为犹太人、同性恋、雅痞族的集聚地,青年艺术家的创意天堂,小资分子最爱逛的小街小巷。

玛黑区的二手店很难被错过--RueDeRosiers32号的小店,你还没走到跟前,先望见了一堆人扎在门口,有的是出来抽根烟透口气,有的是伺机等待有了空间还能再挤进去。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爆满”来形容二手店的受欢迎程度--衣服爆满,人也爆满。在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衣服帽子鞋包包全部堆得满坑满谷,左边一个架子上可能挂了至少50条围巾,右边一个大纸筐里重重叠叠压了上百顶帽子。凭着身材娇小,好不容易一步步往里扎,就快要达到裙子区的时,赫然排在你前面淘货的是一位胖太太……你只能绝望了。那空间是绝不可能让两个人错身而过的,你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等她选够了退出去,你再进去。

如此糟糕的购物环境,偏偏是那些时髦小年轻一个个扎进去了都不想出来。实在是因为的确有好货可淘。帽子5欧一顶,最便宜的丝巾2欧一条,包包20到30欧。买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出色(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了,人实在太挤了),你只是凭着胳膊够得着胡乱买一气,等拿回家里,收拾打理后看看,还真都像模像样,与日常化的衣服一搭,风格就出来了。只恨自己当时没多抓几件。瞧,这就是玛黑区二手店的魅力所在。

然而,更有一个绝好之处只有本地人才知道。那就是地铁4号线终点站Clignancourt的古董市场,只在周末开放。周末的大早上,搭上4号线坐到最北的终点站,出了地铁站只消顺着人流往前走,沿路会经过一排卖二手皮货的店(千万别驻足,固定店家的东西都不便宜),拐进一条小道后,你会看到一大片搭着绿棚子的店铺,有点像中国的花市,家家门口要不摆着花草,要不就堆着旧家具。喏,这就是到了。Clignancourt市场大概是全法最有名的跳蚤市场了,有报道说鼎盛时期每年有上百万的人来这里淘货,而一个周末的人流量都好几万,是人气最旺的民间古董和老家具交易地。每家店铺都有私藏了上百年的压箱宝贝,钟表、珠宝、油画、银器、檀木家具,赝品和珍品鱼目混珠,得要一把好眼力。这里也零星有着年轻人所喜欢、也能消费的二手衣、老海报、小玩意等等。就算不买,单是逛逛这里上千家店铺,也算是浏览过一部几百年来法国(甚至欧洲)日常生活史的画卷了。

我在一路上听了铃铛这么出神入化的描绘后,当即扎进了玛黑区的二手店,然后在心里盘算无论如何也要在周末赶上一回Clignancourt的古董市场。铃铛顺带给我说了个煽情的故事。她的一个朋友,是个亚洲女孩,某次在Clignancourt用2欧元买了一摞明信片。欧洲二手市场上常常有这样的东西卖,都是被当事人清理出来,或孤寡老人过世后,遗物流落出来。这个女孩回家翻看明信片,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从瑞士一个地址寄往巴黎的一个地址,时间大概在40到50年前,时间断断续续持续了快20年。每张明信片都寄往巴黎市中心的同一个地址,街道、门牌号和名字都历历在案,女孩一时好奇心大起,循着地址找了过去,敲开一栋老公寓的门--老天!收信人居然健在!只是已经白了少年头,是一位白发苍苍70多岁的老妇人了。

“铃铛,这就是《海角七号》。”我听完下了定论。

“可不是呢,去年大卖那台湾电影。居然生活里真的有这样的事,我还以为只有《读者文摘》才编这样的故事。”

“老太太有没痛哭?这里面一定有个缠绵的爱情故事……”我的文艺病又犯了。

“没有。老太太接过明信片,看了一眼说,孩子,是我的。可是我一年前就卖给收旧报纸了呀。家里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没地儿放了。”

……

这位,还真是巴尔扎克笔下的那种老巴黎人。

我们一路边走边笑,铃铛跟我说她百味陈杂的巴黎生活,我则一再陈述今天的北京如何充满创意和新意,她30岁的梦想应该是在北京而不是香港;我们跟人高马大人的欧洲小伙子一起扎到堆里淘衣服;她带我去吃玛黑区最热卖的巴西烤肉;我们还分享了彼此都不太靠谱的恋爱故事……她的确如她所说,“好奇心太旺盛,见了谁都像亲人似的”,无拘无束,无遮无拦;像一块海绵,小小旧旧的不起眼,却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周围的营养,是真正的身心自由。

我有种预感,我和铃铛绝对不会只见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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