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海明威(ErnestMillerHemingway,1899-1961)
在其他的城市里,旅行者是看风景的人;而对于巴黎而言,任何一个一只脚踏进这座城市的陌生人,立即踏入了一席流动的盛宴,你在看风景,你也是风景。
我原本就计划好了到巴黎后要探访一轮中文书店,结果没想到却因此拜访了友丰书店的老板潘先生。
在北京时,我托朋友替我引荐在巴黎的中文书店经营者,他第一个推荐了友丰书店的潘先生--战后最早在巴黎推广中国文化的华人、拿过中法文化交流领域里两国政府颁发的无数荣誉,后来干脆自己直接在巴黎就开了家友丰出版社。
我冒昧地直接拨通了潘先生的电话,几句话介绍完自己的身份,话筒那一头是爽朗痛快的回答。“行,明天下午2点后,我都在店里。你来吧!”
我撂下电话手心还在微微发热,那是兴奋,为这个不设防的城市。
第二天一早,接到了铃铛的电话:“我介绍一位新朋友给你认识吧!”
就这样我又认识了小韵。
比之铃铛,小韵已经明显法国化了,打扮得像真正的巴黎女郎一样时髦。一顶经典的圆桶呢帽、黑长发;下面是透明宽边眼镜架、单眼皮;穿黑色钟形七分袖大衣,再配上中国刺绣的丝质手袋,带着冷酷的优雅。
她之前在上海也是一位时装设计师,认识了当时的法国男友后,随他一起回法国旅游。两人到了巴黎,大概受不了花都浪漫吧,男友当即求婚,两人一起欢天喜奔到市政厅登记注册,就这样嫁了一个法国人。婚后先生决定带小韵随返回巴黎定居,但由于事发突然,小韵并不会法文,只能在家跟先生讲中文,法语和社交圈子都进展缓慢。小韵说自己在法国的整个状态就是“有时间,缺朋友”。
如今她正在申请索邦大学的法语学习,得知我要去友丰见潘先生,雀跃不已,再三强调要一起同去--因为友丰就在索邦大学旁边,并且潘先生本人还是索邦大学1970年代毕业的佛学博士。
随即,她对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兴趣。我倒是简单,三句话能说完。一个自由状态写字的人,包括随时接受变化(至少主观上);包括对生活责任自负;包括还能有选择地做喜欢的事情、见喜欢的人、去喜欢的地方。我觉得这就够了,挺体面。
巴黎知名的中文书店有三家,凤凰、友丰、燕京,临行前做了点功课,正好跟小韵一一道来:
“凤凰书店”位于3区,其实就在蓬皮杜中心的附近,但有点难找。在到达巴黎的第一天,我盲人摸象一样穿过好几条不知名的巷子、四处举着地图问人才找到。中文“凤凰书店”的招牌在大街上很显眼,连地下一共三层,里面的办事人都能说中文,全部彬彬有礼。那一区书店极多,随便推开一家门进去,迎面上来的都是笑脸,空气里浮动着书香。
“凤凰”有40多年历史,是法国、包括欧洲最早的中文书店,创办人贝热龙先生(RégisBergeron)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曾经作为“外国专家”在北京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是研究中国电影的专家。返回巴黎后创办了“凤凰”,向法国人介绍中国文化,同时为法国研究中国问题的学者提供参考资料。
早先凤凰只有地下一层,慢慢越做越大,成为了今天的楼上楼下三层。一层大部分是汉语学习教材、中、英、法三种语言的一些杂志;地下一层是中国传统文化大杂烩,包括武术、阴阳、风水、中医、烹饪、儿歌林林总总;二楼则比较偏知识分子口味,包括中国问题研究的资料、在世界范围内受关注的中国古典文学、当代文学、以及一些国内出版的文史哲类书籍。我翻了翻文学架,除了传统的“四大名著”外,当代文学里在架上最常看到的是余华、贾平凹、苏童和莫言;我去的时候,《狼图腾》霸了文学类整整半排。我一边看,心里有着些微的遗憾。
燕京书局是另一种类型,主打旅游人群,我没有去过。书店在巴黎市政府附近,老板是赴法留学之后一直在旅游业的陈超英、李晓桐伉俪。据说夫妇俩也常跟国内文艺界的作家交好,偶尔会组织读书会、作者见面会,积极推介中国作家。但就售卖的书籍而言,还是中文版的旅游指南、游记等为主。
最后是友丰,在巴黎的华人知识分子和汉学专家里赫赫有名,藏在索邦大学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创始人潘先生,上世纪70年代初在索邦大学学习法语和神学,毕业后不愿走,索性自己开了家书店,内容涉及中国文化、汉语学习工具书、文学类、画册等等。随后又成立了友丰出版社,一部分出版自己策划的书,另外则是购入版权,以英、法语言组织翻译的中文畅销书,一做就是三十多年。
现在友丰出版社已经是法国规模最大的专业出版中文图书的出版社,许多欧洲其他国家的驻法使馆,都到该店订购中文图书,几乎可算做是中国文化非官方向欧洲辐射的一个小小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