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历史问题占据了中日争端的首要位置。不过客观而言,历史问题在两国关系中并不是新的方面。抗日战争已经结束了60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也已30多年了。在此期间,历史问题并没有影响两个国家实现邦交正常化,没有影响两个国家在经济上展开合作。两个国家一向都奉行实用主义的“友好”政策。对历史问题双方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妥协和默契。那么为何在终战60年后,为何在高喊了30年友好之后,历史问题反而愈发突出了呢?
之所以出现这样看起来悖理的情况,原因在于中日关系在深层次爆发了地震,而历史问题只是地表上最脆弱的那座建筑物,在地震发生时,最脆弱的最先倒掉,不是很自然吗?但是在两个国家内部,都有人将这个因果关系给弄颠倒了,将建筑物的倒塌视为地震的原因。对小泉来说,更是将历史问题包装成对华政策转变的原因,他成功地利用了中国的“历史牌”,获得了民众支持,巩固了执政的基础。小泉参拜神社,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战略行为,其意图是为了实施日本战略明晰化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来自他国的抗议越强烈,小泉反而越成功。
而所谓地层深处的地震,指的是两国力量的彼此消长在日本人心理上造成的影响。
两国关系的正常化始于冷战时期。变化着的东北亚力量结构促使中日达成和解,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启动,为两国关系注入了新的动力。在这一时期,日本对外政策,包括对华政策,都是十分明晰的。在冷战的政治结构下,日本成功地在亚洲建立起了被称作雁型体系的经济秩序。在1997年前,中国甚至都已经被纳入了这一体系。
冷战的突然终结激活了原先被冷战秩序冻结着的各种力量,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成功以及东亚经济危机,冲击着冷战时期形成的日本秩序,外部的紊乱,反映到日本国内,则造成了日本的战略迷失。到东亚经济危机的1997—1998年,日本长期经营的东亚经济体系崩溃了。日本面对该体系的瓦解,并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来帮助其他国家渡过危机。这遭到了人们的强烈批评。
日本为什么未能发挥领导作用?原因在于日本在冷战时期形成的那套体制。肯尼思·派尔认为,日本只有在环境明朗的时候才有明确的战略。而90年代的10年,日本对于周边环境的变化,还没有形成共识,尚处于战略迷失状态。派尔说:“日本一贯只在国际体制发生变化时才对国内体制作重大改革,以迎合国际局势。冷战后出现的很多情况都使日本捉摸不透局势发展的方向……日本不善于在国际上起主导作用,它总是出于国家利益而被动地作出反应,适应性强,表现了机会主义和务实性……一旦外部环境明朗了,日本很可能就会跟着新局面转。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它转变的速度会相当惊人,尽管目前它还端坐不动。”
派尔的这个分析非常精辟。根据它描述的逻辑,目前日本对华政策转向对抗,其原因在于日本已经对国际环境形成了一致性的看法,战略方向明晰了。就与中国的关系而言,战略明晰指的是:全力应对中国的崛起,承担起对抗“中国威胁”的责任。经过10年的观察,日本认识到,冷战后其外交环境中最大的新因素是中国的崛起。以前具有全球规模的日本经济可以在东亚独自建立起一个体系,虽然在政治上是一个“侏儒”,但是由于该地区没有政治巨人,作为经济巨人的日本还是获得了某种政治上很重要的幻觉,因而尚能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