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研一是一位经常往来于华人世界的日本管理专家。他是一个平实和理性的人。在他出版的一本有关中国的书中,表达了对日本“沦落”的担忧,他写道:“目前我最担忧的是,日本如果没有妥善对策,不久将来极有可能沦落为中国的周边国家。所谓的周边国家,就是实力只有中国十分之一的小国。如同加拿大与美国,丹麦、奥地利与德国的关系。”他还说,日本如果再不力图振作,很可能会像持续衰退两三个世纪之久的葡萄牙与西班牙,逐渐退出世界舞台,甚至失去翻身的可能性。他觉得,中日关系正朝着不利于日本的方向发展,为此他反对日本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外交,因为在这样的框架下,在中国拥有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否决权的情况下,日本就永远没有办法改变日中、日美关系,日本要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就必须对中国下跪磕头”。
像大前研一这样理性的人,在日本是多数,他的焦虑因此也就有代表性。我认识一位曾经在日本驻华使馆当过参赞的学者,叫津上俊哉,他自称在日本国内属于亲华派,但就是这样一个理性的学者也说:中国的发展“在日本人的感情世界投下了复杂的阴影”,甚至有人认为今后日本会受到中国的报复。“这样的担忧,至少在明治维新以来是第一次”。
日本是这样一个民族:它总是追随最强大的力量。1902年到1922年,它追随当时的霸主英国,与英国结盟维持了其战略的稳定,使它有可能战胜俄罗斯,将朝鲜囊入怀中,击败中国。冷战时期,它追随美国,并依托美国提供的政治秩序,成为亚洲第一经济强国。但是冷战秩序瓦解造成的混乱,使日本无所适从。在20世纪90年代一段时间里,日美同盟似乎都摇摇欲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中国崛起的势头开始引起了日本的不安。20世纪70—80年代那套以日本为首的体系不复存在了。到了1998年,战后雁型体系瓦解,而中国却安然无恙。从这个时候开始,日本战略界对周围世界的评估,开始有了明确的共识,那就是中国是其外部环境中最不确定的因素。日本朝野担心将被“小国化”、“边缘化”。大前研一的担心就是这方面的典型。而一旦有了这一明确的判断,日本就开始了迅速的转向,以全力应对中国的崛起。中国因素成了日本战略明晰化和稳定化的催化剂。
日本之所以在历史问题上越来越不妥协,“鬼”之所以屡屡被召来,不过是为了显示日本同中国展开战略对抗的决心。小泉决意扮演遏制者的角色。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在历史问题上达成了和解,如果未能在战略上取得和解,中日关系改善的空间也不是很大。换句话说,由于战略对抗的态势短期内无法改变,在历史问题上也就无法和解。
显然日本不会甘于做一个“十分之一的小国”。为此,第一,就要谋求大国化,而“入常”就是一项重要的步骤;第二,就要寻求与强者结盟,日美同盟的加强,就是必然的;第三,就要寻求一切可以合作的战略伙伴,因此要强调海洋属性,与太平洋国家、印度等发展关系,形成海洋国家对抗大陆国家的格局;最后,就是与中国展开全面的竞争,包括能源、影响力等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