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子在陈曰归与归与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本节的一个关键字“简”,从朱熹起就解成“粗略”。一字之差,整节精神全貌完全不同。笔者以为“简”是“简约”之意,在此是指弟子们懂得自律之道。或者,“简”是“狷”的音误字。“狷”是有所不为,其意义与自律相同。现举《孟子·尽心下》的一段话做参考。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也?”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从这里可以看出,“简”就是“狷”或者至少是同义的字。

孔子周游列国,在赴陈途中,经过匡,被匡人误认而遭围困,吃了不少苦。数年后,又遇厄于陈蔡之间,几乎饿死(时年已过六十)。事后,孔子在陈觉得身心俱疲,兴起了返乡之念。想到早年在鲁的弟子,已经个个成材,斐然成章了。虽然如此,孔子也知,他们仍停在狂狷(狂简)阶段,并未真正进入中道,但孔子不在,是没人能再教导他们了(不知所以裁之)。故而孔子想就此回去,可以再助弟子们一臂之力,使他们得以更上一层楼。当然,他年纪大了,也想回鲁定居,完成他想做而未尽的文化整理工作。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近人多解成:伯夷、叔齐两人,因为不记以往的仇恨,怨恨他们两人的人就很少了。我想这个解释是根据朱熹注解来的。朱熹的注解说:“其所恶之人,能正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而朱注又可能是根据孟子所说“伯夷、叔齐……不与恶人言,不立恶人朝”而来的。孟子的话是否有根据或夸张,不得而知。但我敢肯定“不念旧恶”的“恶”不是孟子讲的那个恶。而“怨是用希”也不是“人亦不甚怨之”的意思。

为了说明此一观点,对伯夷、叔齐的生平有必要做一较为详尽的介绍。

伯夷、叔齐是殷商末年,孤竹国国君的大儿和三子。孤竹君喜欢三子叔齐,想立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乃请大哥伯夷接位。伯夷因为叔齐接位是父亲的意思,自己不能做不孝之人,见三弟相逼,乃弃国离去。叔齐则认为理应由大哥承祀,如果自己继位,就是对大哥不敬。既然大哥逃走,遂也跟随大哥弃国而去,把君位让给了二哥。

伯夷、叔齐这种为了道德上的义理,而放弃实质的君位与权势,老实说,只有中华那时的超高文化才孕育得出这种人物来(英国的爱德华八世,不爱江山爱美人,举世传为佳谈。但如与伯夷、叔齐这种高贵情操相比,恐怕还差一截)。

伯夷、叔齐离开孤竹国后,听到西方的西伯昌有仁德,善待老人,决定前去投奔。没想到抵达时西伯昌已死,而他的儿子武王正载着亡父的灵牌,东征伐纣。伯夷、叔齐见了,乃上前拦住武王坐马,说道:“你的父亲才死,还没下葬,就发动战争,算得上‘孝’吗?你以臣子的身份讨伐君主,算得上‘仁’吗?”武王听了不高兴,武王的侍卫冲过去,要将他两人砍了。幸得姜太公在场,上前阻止,并说:“此义人也。”亲扶两人离去,免了命送当场。现在要问:伯夷、叔齐二人为何如此做?意义何在?这又得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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