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列宁严厉地谴责一切企图给马克思的基本原则“增添”任何东西的人。修正主义者力图贬低阶级斗争,或者暗示马克思主义归根到底会为某种宗教找到地盘。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修正主义者的这种论调更能激怒列宁的了。1908年,他写道:“在这个浑然一体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决不可去掉任何一个基本前提、任何一个重要部分,不然就会离开客观真理,就会落入资产阶级反动谬论的怀抱。”列宁是一个有坚定信仰的人。他发现了马克思主义,但他并没有创造马克思主义。他在其中找到了革命的理论,并且毫无保留地确认它是科学。在这点上可以说,他甚至比马克思本人更坦率地崇奉教条。他把自己那伟大的智慧全部都用来论证20世纪发生的种种事件是如何证实了那位大师的分析。
然而,最为杰出的是列宁的意志力。如果说,列宁主义在理论上对马克思主义没有什么贡献的话,那么,它作为一种运动就对马克思主义有巨大的贡献。列宁是个活动家,又是卓越的鼓动家,是一位阶级战争战场上的指挥员。他能迅速写完一本辩论性的小册子,驾驭党的代表大会,以及同样轻而易举地向工人群众发表演说。和他相比,马克思和恩格斯似乎只是隐士和社会学家而已。马克思和恩格斯更乐意相信无产阶级专政实现时,它能代表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愿望,因为社会中多数人已变成了无产阶级。但列宁却直率地预知这种可能性:无产阶级专政可能只代表少数先驱者的自觉愿望,它可能毫不踌躇地使用暴力,把专政强加给大多数人。
首先,列宁发展了马克思关于党的作用的学说。他吸取了马克思主义以前的俄国革命家的丰富经验--神秘地使用假名、隐形墨水、密码和伪造的护照,以及秘密集会等,这些都是非常规的奇特手段,1848年以前,当它以较小的规模在西方出现时,曾遭到马克思的蔑视和嘲笑。列宁关于党的概念,基本上是马克思的,但增添了他自己在俄国取得的经验。党是一个组织,在其中知识分子为工人群众提供领导和判断力,因为工人自己看不清前途。对于只关心工人日常要求的工联主义,列宁比马克思更不能容忍。他写道:“工人运动的自发发展,采取了工联主义运动的形式,而工联主义意味着工人受资产阶级的思想奴役。”党内知识分子的任务是提高工会和工人的“阶级觉悟”,然后把它引向革命。用“客观”知识武装起来的、认为本身是正确的党的领导,自然不能听信他人的主观意见--如工人、农民、犯了错误的下级组织,或自认为比马克思本人更高明的其他党的流行观点。所谓知识分子提供脑力、工人出卖体力、杰出人物作领导、而劳苦大众温顺地追随的这些观念,在俄国的环境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俄国的特定环境,一方面创造出一个经过磨练的自觉的知识界,另一方面又产生了一个受压制的工人阶级和农民群众,他们被剥夺了取得自己政治斗争经验的一切机会。这就是产生列宁主义的最显著的社会特征之一,也是西方民主运动最感陌生之处。
列宁主义是俄国革命传统和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相结合的产物。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结合,所产生的重大成果就是共产主义。不过,当1903年布尔什维主义刚刚出现时,它的影响是微不足道的,甚至等于零。1905年,一次真正的革命在俄国爆发了,它几乎使革命流亡者完全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