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欧妈 (OMA) 的寄宿家庭里,住了15年。
澳大利亚是一个多元化的国家,最早曾经是英国流放罪犯的地区,后来因为气候宜人,且环境相当适合发展矿牧业,吸引了大批的欧洲移民移居此地。欧妈一家人,就是因为气候因素,由荷兰移居于此的一个家族。
欧妈,是德语“祖母”的发音。欧妈是德裔荷兰籍人,从小移居澳洲,因为习惯的关系,在欧妈的大家族里,自她的第一个孙子出世后,大家就开始称呼她欧妈,久而久之,尔后住在她家的国际留学生,小从3岁,大至不惑之年,都称呼她为欧妈。
欧妈最早并没有经营寄宿家庭的计划,这从她居住的地点可以看出一二。她的房子位于特姆彼瑞山 (Mountain Tamborine) 内,位于布里斯本市东南方,离市区的直线距离就足足有70公里,更甭提实际道路的距离了。
认识欧妈,必须感激小我一岁的弟弟罗杰,他比我早到澳洲读书一年,住在寄宿家庭里。他第一个居住的寄宿家庭的女主人,刚好与欧妈认识,但是两人在经营寄宿家庭上的理念却相当不同。罗杰住在寄宿家庭的第一年,6个月就瘦了8公斤,后半年则是因为开始会去拿冰箱里的狗罐头来吃,听说体重稍微恢复,反正住在原来的寄宿家庭中,就是永远填不饱肚子。
后来罗杰碰巧在宴会上认识了欧妈最小的儿子丹尼尔,开始常常在欧妈家走动。
欧妈原本是一名护士,丈夫艾门(Ivan)曾经是一位深水工程师,经营了一家工程公司,认识罗杰的时候,欧妈已经退休。原本欧妈并没有经营寄宿家庭的计划,但是后来因为看到罗杰常常因吃不饱而跑到家中“搭伙”,久而久之,干脆就让罗杰搬到家里来,便开始了寄宿家庭的经营。罗杰是欧妈的第一个寄宿家庭学生,理所当然地,初到澳洲、完全无法与任何人沟通的我,便成了欧妈第二个寄宿家庭学生。
澳洲虽以矿牧业产品为出口大宗,但是对自然资源却相当保护,所以当地的居民非常珍惜食物。加上早期许多经营寄宿家庭的家长,大多是因为有金钱上的需要而经营,所以对寄宿家庭的学生在三餐的供应上都会有所保留,之前罗杰的狗罐头事件就是个代表。当时寄宿家庭的标准套餐是这样的:早餐吃牛奶加麦片,好一点的寄宿家庭会加个吐司配果酱;午餐则是三明治加水果或是前晚做好的便当;晚餐会丰富一些,大都就是典型的澳洲食物,牛排、羊排、炖肉配马铃薯等。
住在欧妈的寄宿家庭,完全不会有食物匮乏的问题。欧妈的家族,是荷兰的贵族,尽管传承经过了好几代,家里的摆设依稀仍有欧洲早期的贵族风味。而且欧妈本身对烹饪有兴趣,能够烹饪荷兰、德国、澳洲等不同国家的料理,包括德国猪脚、意大利面、荷式浓汤、欧式炖肉,等等。
每天晚上放学或下班后,罗杰和我最期待的就是当天晚上的菜色。“欧妈,我实在是太饱了!”是罗杰与我最常在晚餐后跟欧妈“抱怨”的话。而且自从罗杰与我加入后,欧妈担心我们不习惯西式食物,又开始学习烹饪台式的食物,这个寄宿家庭中的第一台大同电饭锅,就是我父亲特地从台湾改装,再一路带到澳洲的。
很多人对澳洲的第一印象,就是“树很多”。但是澳洲的木材供给,因为水土保持的关系,控管非常严格,澳洲大部分的木材仍仰赖进口,因此在澳洲,木制家具算是相当昂贵的家具。尽管我与罗杰是国际学生,但是欧妈对待我们与自己家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姐弟俩当时都使用最好的木制家具,我还记得当我躺在专属的大床上时,满足地觉得我幸福得像公主。后来我的英文名字真的就取为Sharon,意为“美丽的公主”。
欧妈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长者,更难能可贵的是发音非常清楚,这对于一个英语的初学者来说非常宝贵。她很喜欢带我们去购物,有时开车,有时搭火车,不论是在等车的过程中,或是在车子的行进中,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教我们辨识一个又一个的单词。购物商场内,也是一个很好的英语练习场所,欧妈和我常常站在商店前用英文讨论起来。
自从住在欧妈的寄宿家庭里,我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也是导致我尔后发生Language Shift的原因。从第一天住进欧妈的寄宿家庭里,一直到2005年与杰若米结婚搬出寄宿家庭为止,每天晚上7点到8点,我一定会坐在客厅与欧妈一起看电视,并用英语讨论当天的生活点滴与电视节目。
开头几年,我们讨论最多的是当天的学校或工作生活,从一开始充满欢乐的语言学校,一直到后来半工半读的艰辛大学生活,欧妈总是会用几个简单的问题,引导我用英语讲出当天的生活点滴,不管是高兴或是难过,只要是当天发生的事,我在晚上一定会跟欧妈用英语陈述一遍。第一年我只能用单词与词组勉强表达意思,到后来已经能用英语与欧妈吵架,甚至纠正欧妈的文法。
2006年,当我回到台湾,许多知道我背景的学生家长,询问我如何学英文时,我总会不经意地顺口问他们:“你要不要送小孩去欧妈家住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