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我的第一个志业

从念小学起,我的第一个志业就是“教师”。喜欢小孩,是我想当教师的真正原因。也是这个原因,支撑着我一路从台湾到澳洲求学,又在澳洲任教十余年,最后又一路教书回台湾。

我的中学时代,正是台湾经济起飞的时代,我还记得有句台湾的俗语,叫做“台湾钱,淹脚目”。当时,父母彼此之间的话题,大概都是围绕着:隔壁小王的三儿子考上了某某医科,但因为不是第一志愿,决定休学重考;对面阿蚵嫂的女儿,念的是某所公立大学的电机或国贸系所;抑或是哪一个婶婆的二儿子,苦读三年后,终于考上了一所明星高中之类。

我从小学开始,在学校的功课就一直不是很顶尖。我还记得那时,非常害怕数学,但对历史故事还有那么一点兴趣,因为觉得至少还有点故事可以听。除了数学不好,我的地理更惨,相当叛逆的我,怎么样也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将远在四川省的铁路和物产融进我的脑细胞中。

但是这些惨烈的科目,都还比不上英文的惨烈程度,一直到写这本书的今天,我都还忘不了中学一年级的暑假,在补习班上英文课的那一幕:“老师,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我一脸崇拜地望着英文老师,不好意思地说。

“可以啊,请说,学生就是要多问问题才会学得好。”老师笑着回答,似乎很高兴有学生提出问题。

我接着问:“老师,请问你刚刚上课念的这个单词怎么和学校老师念的不同?”

老师似乎愣了一下,但马上回答说:“那个字喔!因为我是留美的,讲的是美国腔啦!你们学校老师一定没出过国,他不准啦!听我的。”

“是这样啊,那我了解了,谢谢老师。”信以为真的我,很高兴地背着书包回到家中。

但故事的真实情形,是那位补习班的“教职人员”,发音根本就是错误的,与“腔调”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把wine (酒) 与wind (风) 这两个词的发音给弄混了。

总之,我在台湾学校的表现,绝对跟“优等生”扯不上一点关系,更甭提以后想进师范体系的学校就读。一路走来,我想我唯一的优点,就是真的非常“喜欢孩子们”,而且,还能与他们自然地相处愉快。但是在那个年代,喜欢小孩能做什么呢?想当老师,那时期的师范体系学校,可也是名列前茅的志愿之一啊。

1990年,父亲在朋友的鼓励下,把弟弟罗杰 (Roger) 送到澳洲念书。当时,我们只知道澳洲似乎是个很安全的国家,我还不是很清楚澳洲,只知道“袋鼠”与“无尾熊”似乎与它有那么一点关系;且澳洲的牛肉与牛奶也似乎挺好的;另外,听说那里因为实施“白澳政策”,种族歧视颇严重的。关于其他的,就没有很多的印象。

“唉呀!你就把晓雯送过去,念个大学回来,英文好到处都有补习班可以教书。”邻居的三姑六婆这样劝着爸爸。一听到“可以教书”,我耳朵就竖起来了,我伟大的志向“当老师”又像一把火汹涌地在内心烧了起来。

“爸、妈,我想去澳洲念书。”我有点心虚地跟爸妈说。

“罗杰在澳洲念高中已经花很多钱了,我跟你爸爸讲看看。”母亲说着,似乎有点惊讶我会提出这种要求。

“要去就去啦,小孩能念书就尽量栽培,钱再赚就有。”听到我的话,父亲站在商店的门口,一边扛着一箱米酒,一边流着汗说。

就这样,“当老师”的志业似乎又亮了起来。

我的父母亲学历并不高,听说娶我母亲的时候,父亲还借贷了6000块,6000块在20世纪70年代似乎是一笔很大的数目,父母也从来没有从家里继承任何财产。父亲凭着过人的毅力,在一家化学公司从工人做到领班,薪资在那个年代算是小康。一直到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在家闲暇之余,异想天开地在家里新买的楼房一楼开了一间小杂货店卖卖杂货,而那间杂货店又意外地增加了些家庭收入,才有能力送弟弟出国。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本身学历不高,他们宁肯省吃俭用也要供我们读书。

“为什么不去美国?”这是一个我最常被人问到的问题。

“因为澳洲便宜又近啊。”我总是这样回答。

许多人会认为我能出国读书,家里必定非常富裕,那其实是一种误解。另外,移民的家庭就一定很富裕,那可能又是另一种误解。也许是因为大家的目光都习惯放在许多家境富裕、以投资方式移民的家庭,却忽略了在国外,许多辛苦的技术工作者,是以技术移民的方式办理移民的。

对于一个小康的家庭而言,经济问题仍然是出国时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以20世纪90年代1∶18的澳币汇率来计算,爸爸估算了一下,在澳洲布里斯本求学一年的总成本,相当于养两个在台北念大学的孩子。

“就当养了四个小孩吧!”父亲豪气干云地说。

于是,在家里经济仍可以负担的考虑下,我追随弟弟罗杰的脚步,踏入了澳洲。我的“教师梦”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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