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2)

《萧三诗歌归故里》入院前总算写完,千余字小文写写停停,心痛数作。寄《湘乡之友》时已嘱编者:若能发出寄你一份报,谁知能发否。……(后面劝我们注意保养等其他事又写一页) 胡昭12月 27日病房里 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一位病人,一位重病在身之人啊,还在想着别人,还在为别人忍住病痛 ……这些透着热力的话无论何时都温暖着我的 ———————— ① 指几家报纸转载我写的《柴泽民传》。1951年,18岁的胡昭,赴朝鲜战地实习前,穿上军装拍照 心。写到这里我的眼睛不由得再次模糊起来。

说实在的,关于我的译诗发表问题、他写文呼吁问题,都不是我请求他做 ,而是他主动想到做到的,这完全出自他对萧三由衷的尊敬与爱戴之情。可惜,这些萧三都不知道,而他的家属和朋友们在看到这本书的同时,也会看到,在物欲膨胀的今天,世上还有这么一些毫无功利之心、真诚相待的朋友,而这些人竟是如此稀有!

有时候,你会感到胡昭这个人很”迂“,对什么人都是那么实诚、那么热心助人、那么没有”戒心“,当然也包括他的”不认识路“和想看老朋友而总”摸不着门“的毛病。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担任吉林省作协副主席。那年,访叙利亚作家团一到北京,他就病了。我陪他去协和医院看病。这本来是我在外联部的一个分内工作,很自然平常,可胡昭每次见人都说”高陶像个老大姐一样照顾我,带我看病“,他一直记在心上,好像我对他真有什么”恩泽“似的,念念不忘。有一个工作间号码是113,我记成131,他说是1313,走到门口一看,胡昭就傻笑起来:“嘿嘿,咱俩都不记数。 “ “最近干什么呢?”我问。他答:“写诗。主要写诗,有时写点小说。我 1956年,还没有被错划右派的胡昭与妻子陶怡、儿子胡敦敦(胡冬林), 正是春风得意时 2003年,胡昭在病床上修改文稿。

太笨了,不会组织素材,我看的外国文学主要是苏联的,苏联和咱们在道德观念上相近。 “ 胡昭好像喜欢咖啡色,深咖啡色裤子,浅咖啡色上衣,记得那次出国他就是这一身,后来到北京也常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后来接触多了,发现在他丰满的脸上皱纹线条粗犷,憨憨的笑,举止不甚灵活,厚道的外表之下,才华洋溢、热情似火,并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令人尊敬、钦佩。生活中,我虽然”识路“,但也有很”迂“的地方,彼此有许多共同语言,于是我们成了坦诚的朋友。

1983年3月,全国第一届新诗(诗集)颁奖会上。由左至右:邵燕祥、黄永玉、流沙河、张志民、艾青、李瑛、公刘、胡昭、舒婷、傅天琳 后来我又发现,一旦给他去信,他常常不顾自己是否在医院或病榻上,总是立即答复,尽管我曾多次附言:“不必立刻回信。 “可他还是很快回信,而且许多信是认认真真用毛笔写的,让人实在不忍。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我常把回信往后拖,后来干脆把”书面“交流改成了”热线“电话。这样我心里才好过了些。

2004年 2月25日,电话里传来胡昭女儿婷婷颤抖的、悲痛的声音:“阿姨,爸爸今天下午去世了 ……”我好像挨了一闷棍,心仿佛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尽管早就知道他病得不轻,可还是埋怨他:“胡昭啊,胡昭,你怎么这么性急,怎么就走了呢?胡昭你傻啊,你!”接着眼泪便一串串止不住地落下来。

上帝不公,竟然没有把这么好的一个人多留一些年。胡昭在他还有许多诗歌、许多文章要写的壮年时刻,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的爱妻、爱女、爱 子……就是今天想起他来,依然不能不黯然神伤!萧三若地下有知,一定也会为这位同行的早逝而深长叹息,但愿两位卓越的诗人在天堂里常常相聚!这本书不应该忘记胡昭,为此我把他的文章《萧三诗歌归故里》作为“代序”收入本书,以示对这位真诚朋友、优秀诗人的敬意与怀念。

2005年1月于北京翰乐斋 为了最后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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