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只手镯是谁送你的?”
“这个嘛,还是不说的好。”
“不告诉我也行,那我问你这种手镯是不是在市面上很容易就买得到?”
“不是不是,这是很老的,现在没有卖的。怎么,要给心上人买一个?”
“去去,瞎说。”
“呵呵。”
午夜时分,李南航在床上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下午从西陵“向阳队部”门口路过时,看到安蓉和李南军撑一把伞上车时的情景,就如电影一样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放映着。她为什么跟他去那个地方?他们才认识几天怎么显得那么亲密?他们是在谈工作吗?为什么都没有带随员?李南航脑子里很乱,他命令自己停下来,不去想这些让他烦恼的事儿,可是他停不下来。
“你怎么了?”范美娟醒了。
“没什么,有点儿失眠。”李南航敷衍。
“今儿个你有些怪,有心事儿就说出来。”
“什么心事?你睡你的。”
“你这么翻来覆去的,谁能睡实?”
李南航不吱声,一动不动地仰躺着,过了一会儿范美娟就起了轻鼾。李南航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李南航进了书房后并没有马上开灯,他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他在想安蓉想往事。他一直想不明白安蓉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不可能相信那个自杀了的叫刘忠芹的女知青,和他真的有那种事儿。这一切都是在西陵这个地方发生的,对李南航而言西陵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多年前李南航面对西陵时,并无那种面对故乡时的激动之感。西陵对李南航而言,就如其他任何一个乡村的名字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如果不是因为下乡,他几乎没有到过西陵这个地方。尽管他从母亲的口中知道,西陵是他祖辈们的发祥之地,而且现在还生活着他的家族。可他无论如何在情感上也没法和西陵融合,无论如何在头脑里也产生不了“西陵是我的故乡”这一概念。
直到石家海外的一些游子衣锦还乡回来祭祖重修墓地,李南航在情感上还是无动于衷。即便是他面对父亲和母亲的坟墓。而跟李南航恰恰相反的是哥哥李南军,当他进入西陵化工厂那天起,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和西陵彻底地融合在一起了,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将这种情感割裂开。
出身有一定问题的李南航,作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走进西陵,就等于重塑了一个自我。
那时,无论是当地的农民还是青年点里的其他知青,所看到的李南航是一个高大英俊、精力充沛、学识渊博、待人热情、聪明智慧、精通农活而且还会武术的好青年。说李南航精通农活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主要是他一学就会一干就精。用当地社员的话说,这小子干啥像啥,真是石家的后人。李南航甚至连木活儿都会做的事儿也传遍了乡里。其实他只跟游窜乡间的外乡木匠师傅做了一个木活儿,就基本掌握了。
那次是队长老妈死了,请外乡木匠做棺材。李南航只给他打了半天下手,就说这话我也可以干的。木匠师傅乜眼瞅了一会儿李南航说:“俺跟师傅学了好几大年,又加上干了半辈子才有这手艺,咋你看两眼就会了呢?吹死牛屁股。”李南航笑笑说:“行了就算我吹,等咱堡子下回再遇到这事儿,你就不用来了,看有没有棺材装死人?”这木匠师傅也是一个犟人,当然有乡间手艺人的傲慢。没过一个月,果真堡子里就又有需要棺材的人家,去请木匠师傅,木匠师傅说:“你们队有个姓李的知青会这个,何必舍近求远呢?”来人好说歹说木匠师傅就是不动地方。后来来人说:“就算他会,也没有家什呀?”木匠说:“这好办,把我的拿上。”来人只好把工具拿走回去交差。李南航被叫去后只说了一句:“还真跟我动真格的了……”就领两个下手干起来。当晚上那个外乡木匠师傅来看热闹时,他发现一个看上去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棺材已经放在了院子当中。他便说:“这小子唬人,在城里不定学了几年手艺了呢,不会一点木活儿的能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