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频灿舒舌蕾(7)

能清谈这个标准在魏晋时期的社会背景下更是可以说得通,魏晋时期玄学盛行,可是由于统治高压,士人们极少敢在著作中叙述自己的大胆想法,因为这是犯罪证据,清谈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或者说是尴尬吧,清谈之时不但可以畅所欲言地表达想法,而且即使有人举报了,你能奈我何?说过的话就像放过的屁,风一吹就散没了。魏晋时期没有录音机,可以把言论刻录下来作为证据,索性魏晋士人们便习惯以清谈的方式来互相讨论探究玄学。这样说来,那满足会喝酒和能清谈这两个标准便能成名士的说法的确可以成立。

魏晋时期士人们清谈之时,只谈玄学,不谈其他。他们把讨论国家大事视为趋炎附势之徒,不屑为之;他们把谈论油盐酱醋视为娘儿们行为,不耻为之;他们把官爵俸禄视为极尽庸俗之物,不愿为之。在他们的眼里只有玄学才是高尚的,其他都是俗物、败物,只有谈论玄学才能心情舒畅、激情四射,若是谈论其他事物,便觉得极其败兴。

魏晋人这种清谈的态度,后代的许多中国人都无法理解,不要说现代社会,即使是紧接魏晋的唐宋,也不断有人对此做出批评,比如编修《资治通鉴》的北宋大儒司马光,在抨击王安石变法的奏折里,就曾把当时王安石改革过程中出现的北宋趋炎附势之徒“言必称新法”的情景,讽刺为像魏晋清谈那样的无用之学。司马光对宋神宗说,如果大臣们只是满足于高谈阔论,而不研究具体的问题,那么这样的朝局,又和当年的魏晋清谈有什么区别?唐朝著名宰相姚崇,有一次宴会上看到儿子和别人辩论,将对方说得理屈词穷,好是风光,姚崇不但不高兴,相反眉头紧皱,回家后,抬手就给了儿子一个耳光,说你就知道耍嘴皮子,难道是想学魏晋时代的人搞清谈吗?可见在中国封建社会,魏晋清谈在许多能臣的眼里,确实是一个负面形象。这种印象的产生也不奇怪,毕竟魏晋是一个国家衰弱的时代,中原王朝一而再再而三地积贫积弱,沦落到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是以天朝自居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不能接受的,在反思失败原因的时候,封建皇权的高高在上,使他们不能也不敢去思考更深的东西,所以魏晋玄学、清谈就成了被攻击的标靶。

即使到了千年后的明朝中后期,当明朝资本主义萌芽大兴,新思想不断涌现,对传统的儒家理学思想带来剧烈冲击的时候,守旧的儒家理学学究们,也曾经把当时新兴的阳明心学,讽刺为魏晋清谈的变种,由此可见,虽然魏晋玄学、清谈在中国文化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但很多时候在后人眼里,却是作为反面角色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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