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辑 远逝的雷声(1)

吴冠中:远逝的雷声

○ 当今中国,不但鲜有参天大树,就连灌木和小草都快没了,多的是水泥和塑料  水泥的脑袋,塑料的眼睛。

吴冠中先生走了,他走得很寂寞。尽管媒体的反应相当强烈,悼念的文章也会铺天盖地。但,社会的关注终归有限,公众的热情也终将消退。更何况,对于一个有思想的人来说,关注的多少并不是问题。不被理解,才是最大的寂寞。

因此,冠中先生将默默远去,连同他的“雷声”。

我不想讨论究竟是“笔墨等于零”,还是“没有笔墨等于零”。也许都对。我也不想讨论美协是不是“只养鸡,不下蛋”。也许不是。我更不想讨论中国美术是不是“比非洲还落后”。那根本就说不清。我只想问:先生言此,难道是为了“炒作”?难道他说出的不是“诤言”,而是“寂寞”?

当然不是。冠中先生说这些话,不过因为鲁迅的精神在血管中奔腾;何况“怪异”的背后,还是深刻与尖锐。那么,泱泱大国,忧心忡忡如先生者,为什么寥寥无几?先生这些“雷人”的话,又为什么没有带来暴雨倾盆?

因为没有云。

晴空霹雳,注定是“只打雷,不下雨”。

没有云,是因为没有水。没有水,是因为没有树。没有树,是因为种树的周期太长,远不如水泥和塑料来得快。所以,什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也就是说说而已,谁耐烦等那么久?还是“大干快上”的好。大学要扩招,学位要速成,职务要坐直升飞机,大家都要削尖脑袋挤进排行榜。主管部门就像养鸡场的老板,天天数鸡蛋。学生和论文则像流水线上的产品,被批量生产出来。结果,当今中国,不但鲜有参天大树,就连灌木和小草都快没了,多的是水泥和塑料  水泥的脑袋,塑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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