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负笈英法(11)

杨绛夫妇的生活尽管忙乱,然而钱钟书的“痴气”时而“发作”,为生活平添了几分欢乐。杨绛介绍说,“钟书的‘痴气’书本里灌注不下,还洋溢出来。我们在牛津时,他午睡,我临帖,可是一个人写写字困上来,便睡着了。他醒来见我睡了,就饱蘸浓墨,想给我画个花脸。可是他刚落笔我就醒了。他没想到我的脸皮比宣纸还吃墨,洗净墨痕,脸皮像纸一样快洗破了,以后他不再恶作剧,只给我画了一幅肖像,上面再添上眼镜和胡子,聊以过瘾。”

不久,钱钟书顺利地通过了论文口试。同届一位留学牛津的庚款生,口试后很得意地告诉钱钟书说,“考官们只提了一个问题,以后就没有谁提问了。”不料他的论文还需重写。钱钟书同学院的英国朋友,论文口试没能通过,就没得学位。钱钟书领到一张文学学士文凭。他告别牛津友好,摒挡行李,一家三口就前往法国巴黎。

杨绛的治学兴趣,着重点还是在法国文学上。因此,在牛津大学最后一年,钱氏夫妇就请友人为他俩在巴黎大学注了册。这样,他们便结伴来到巴黎。

他们大概是在女儿圆圆出生后的第一百天的时候,由牛津乘火车到伦敦,换车到多佛港口,上渡船过海,到法国加来港登陆,进入法国国境,然后乘火车到巴黎,住入朋友为他们在巴黎近郊租下的公寓。

在杨绛的记忆中,他们的圆圆穿了长过半身的婴儿服,已是个蛮漂亮的娃娃。一位伦敦上车的中年乘客把熟睡的圆圆细细端详了一番,用双关语恭维说,“a China baby”(一个中国娃娃),也可解作“a china baby”(一个瓷娃娃),因为中国娃娃肌理细腻,像瓷。这番话惹得杨绛颇为得意。

杨绛因钱钟书不会抱孩子,把应该手提的打字机之类都塞在大箱子里。他两手提两只小提箱,杨绛抱不动娃娃的时候可和他换换手。渡轮抵达法国加来,港口管理人员上船,看见她抱着个婴儿立在人群中,立即把她请出来,让她抱着阿圆优先下船。满船渡客排成长队,挨次下船。

杨绛第一个到海关,很悠闲地认出自己的一件件行李。钱钟书随后也到了。海关人员都争看他们的“中国娃娃”,行李一件也没查。他们表示对中国娃娃的友好,没打开一只箱子,笑嘻嘻地一一画上“通过”的记号。对此,杨绛顿生好感:觉得法国人比英国人更关心并爱护婴儿和母亲。

巴黎大学的历史悠久,创办的时间比牛津大学还早一个世纪,但是它的学风却比牛津宽松自由。杨绛体会到了两所大学的不同风格,不敢也不愿稍加松懈。

杨绛他们客居的公寓的主人名叫咖淑夫人,她是一名退休的邮务员。她用退休金买下一幢房子出租,兼供部分房客的一日三餐。伙食很便宜,却又非常丰盛。她是个好厨师,做菜有一手。她丈夫买菜不知计较,买了鱼肉,又买鸡鸭。饭摆在她家饭间里,一大桌,可坐十数人,男女都是单身房客。杨绛他们租的房间有厨房,可是他们最初也包饭。替他们找到这所公寓的是留学巴黎大学的盛澄华。他到火车站来接,又送他们到公寓。公寓近车站,上车五分钟就到巴黎市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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