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5月31日,这一次是在《国民新闻》晨报的"敬启者敬复者"栏目中刊登了小津的书信。这个来往书简的栏目由小津给五所平之助的信以及五所的回信构成。五所在上一年1月14日首映的《花篮之歌》接近拍摄尾声时,因肺结核病倒,之后一直疗养,这时刚刚恢复健康。说起来,这时大船制片厂里两位有才能的导演都退职了。关注此二人的组合应该是不错的着眼点。
敬启者
一段时间未通音信,前些日子从导演协会寄来的书信中拜见到您的名字,得知您很精神。
今天3月21日正是春分之日,我在安徽省的○○。
○○是一座四周用土夯起来的城墙围起来的小镇,西南方向二十里处是泸州,不可掉以轻心。2月3日进入这座城后,至今已有五十多天,大部分战友也都失去了。
现在,附近还有许多残敌在出没,不讨伐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睡大觉。
现在我住在南门大道的一个叫做陈家的老房子里,进入大门,其西侧贴有一副写在红纸上的对联:
合欢花倚长生石
如意云来不老枝
我的卧室的门上有鸳鸯福禄,好像是新婚不久的鸳鸯密室;栏杆上绘有花鸟画,帷帐上残留着脂粉香气,把光光的脑袋放在长长的枕头上会令人做妖艳的梦。
在格子窗边点燃油灯,在长有青苔的院子中和一棵黄杨树下有一种"歌管楼台声细细"的情调。然而,时不时地飞来迫击炮弹,让人不得安心。眼下在这里过着警备的日子。愿足下多加保重身体,小生越来越精神。
匆匆
小津安二郎
五所平之助兄
○○当然就是定远了,信最开始的部分登有照片版,可知只有这一处文字被抹去了。遗憾的是没有篇幅来摘录五所的回信。
紧接着这封书信,我们把刊登在《电影迷》8月号"战场通讯"上的书信摘录下来,尽可能弥补小津活动的缺漏之处。
从上海出发之后,一直为军务所迫,没有任何写信的闲暇。在上海虽然度过了短暂的悠闲日子,但这一个月持续进行了相当强的行军。在灼热的太阳底下,卡车行驶在遥无尽头的崎岖路上,行军就在这卡车摇晃之中进行。因为是经过我军攻破的地带,所以全然没有危险,但是,处于第一线的战友们的辛劳让人同情不已。
几天前听到了攻破徐州的消息,我想我们不久也要去完成○○方面的后方任务。似乎毫无缘分,至今还没有参加到像模像样的战斗当中去,我感到非常遗憾。
有时我会被报纸和杂志的记者问到有关战斗的感想,我回答道:将来回去后会谈的。实际上战场上的印象每时每刻都非常强烈,因此,我以为,日后过了很久,经过时间的筛选,只有以遗留下来的东西为基础才能够马上回答得出来。刚刚进入6月,热天就持续不断,用炎热一词再合适不过了。我想如果在东京的话,这时吸管和巴拿马草帽已经开始引人注目了,而我们则分到头盔和《摩洛哥》中那样的遮阳帽。
我从许多人那里收到信件,但是这时没有闲暇,没有办法写感谢的信件,请代向大家问好,并祝愿身体健康。
这封信是寄给谁的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只是一封汇报身边近况的信。小津没有在这封信里发挥文采,只是率直地记下内心所思,在他的战场书简中显得比较特殊。
刊登这封信的《电影迷》杂志的另一页上有半页大小的小津照片,题为"在上海的小津安二郎伍长",这可能是木村伊兵卫拍摄的。补记一下,在《电影之友》杂志同一年5月号上,刊登着摄影家木村伊兵卫在上海街头拍摄的小津照片和一篇题为《在上海拍小津安二郎》的文章。在这张照片中,小津的服装与背景同《电影迷》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电影之友》版是一张纵长横短的上半身照片,嘴里衔着香烟,莱卡相机的位置处于胸部附近。而《电影迷》中则是一张横长纵短的胸像照,没有香烟,莱卡相机放在腭下位置。
两张照片一定是同一个时期拍摄的不同版本。木村伊兵卫的一张不为人所知的照片竟藏在这里。
我刚刚写过关于这两个艺术家的关系的文章,就不再重复了。根据木村的文章,"在上海拍摄小津安二郎"的时间是在1938年1月8日。四天之后,小津与山中贞雄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