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再适齐国 首见宣王(1)

【第十五章】再适齐国 首见宣王

“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孟子·梁惠王上》

孟子在魏国时,是以宾客的身分和梁惠王交往的,并没有接受爵禄。孟子对于做官一事,并不像当时一般游士那样热衷和钻营,是谨慎而有原则的。魏国人周霄就曾问孟子:“古之君子做官吗?”

孟子答道:“做官。《传记》曰:‘孔子若三月无君任用,便惶惶不安。到国外去,必带谒见国君之贽礼,希望谋得官职。’鲁之贤人公明仪亦曰:‘古之人三月无君任用,便需前往吊慰,一以示同情。’”

周霄便问:“三月无君任用则吊慰,不也太急了吗?”

孟子答道:“士之失位,犹诸侯之失国也。”

周霄又问:“孔子出国必带贽礼,是何道理?”

孟子答道:“士之出仕,犹农夫之耕田,农夫出国难道会抛弃其农具吗?”

周霄追问道:“既然出任官职乃读书人之迫切希望。而君子却又不轻易接受官职,是何道理?”

周霄此问,显然是针对孟子而发的。他想,孟子希望国君任用他,以施展其抱负,却又不肯轻易去谋求官职,这又是为什么呢?孟子于是答道:“男婴诞生,父母愿其必有妻室;女孩落地,父母望其将来嫁个好夫君。父母此心,人皆有之。然而,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便钻穴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轻贱之。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但又厌恶不合礼义而仕。不合礼义而仕者,犹男女钻穴逾墙之类也。”

孟子很清楚地指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原则,假若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那就是丧失了原则,做人还有比丧失了原则更可悲的吗?

有一次,万章也问到同样的问题:“有人说,古之贤人伊尹利用烹饪之技接近商汤,向汤乞求,获得商汤重用。真有此事吗?”

孟子很肯定地回答道:“不,并非如此。伊尹耕于莘国之野,而以尧舜之道为乐。倘不合道义,纵使以天下之财富为其俸禄,他亦不回顾;纵有千驷系于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不合道义者,他既不与人,亦不取于人。汤使人以厚礼往聘之,他安静地说道:‘我何以要受汤之聘呢?我何不处于田野之中,由此而以尧舜之道为乐呢?’

“汤多次使人往聘之,不久,他翻然改变了态度,说道:‘我与其处于畎(quǎn)亩之中,由此独以尧舜之道为乐,何不使今君为尧舜之君,使今民为尧舜之民,重现尧舜之世呢?天生万民,之所以有先觉后觉之分,旨在以先觉者诲后觉,我自信为百姓中之先觉者,我须以尧舜之道教天下之民,唤其觉醒。当今之世,能唤起天下之民者?舍我其谁呢?’于是伊尹想:天下万民,无论男女,若有一个未沾润尧舜之道之恩泽者,便是自己推其坠于沟壑也。他就是这样以天下为己任,将天下重担挑之于肩,所以来到商汤面前,说服汤伐桀而拯救万民。

“我从未听说过自己行为不正而能教导别人者,更何况先辱其身而能匡正天下者呢?圣人之行各有不同,对当世之君主,或疏远,或亲近,或离去,或留恋,但归根结底,皆洁身而自好矣,吾闻伊尹以尧舜之道乞求于汤,未闻其以烹饪之技而相汤也。”

孟子认为,知识分子除要坚持原则和操守,所谓“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更要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这样文明才能继续提升和发展,人类才有前途可言。

魏国又有一位名叫景春的纵横家,对公孙衍和张仪这两个出名的外交政客十分崇拜。有一次景商春向孟子说道:“公孙衍、张仪难道不是真正的大丈夫吗?一怒而诸侯惧,安静下来则兵革息,天下太平。”

孟子冷冷一笑说:“这哪里算得上丈夫!汝未学礼吗?男子加冠,父训之;女子出嫁,母训之。母送女出门,告诫说:‘出嫁之后,要敬公婆,戒失节,勿违夫意。’妾妇之道,以顺从为原则。至于男子,应居于天下最宽广之住宅——仁,立于天下最正确之位置——礼,行于天下最光明之大道——义;得志,与民同行阳关路;不得志,独行其道,独善其身。富贵不能淫(乱我心),贫贱不能移(移我志),威武不能屈(屈我节),此之谓大丈夫。”

在一个只崇拜英雄而不尊重道德的时代里,孟子的这番话,无异是一声巨响,使张仪之流立即黯然失色。纵然在今天,依然令人震憾。“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两千多年来中国一切仁人志士、英雄豪杰的共同品格,这是人生价值中最值得珍贵的。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