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涅阿斯讲述特洛伊的陷落(2)

“他问毕了。惯于欺骗并具有希腊人一切狡猾伎俩的西农,举起他那两只刚松绑的手,手掌朝天,说道:’请替我作证,永恒的星光,永远没有被亵渎过的尊严;替我作证呀,祭坛、可怕的刀,和我所戴过的牺牲者额头上的韧带。现在我如违背只在希腊人中间才算神圣的义务,不能算是罪过。倘使我恨希腊人,揭开他们的阴谋,那不能看成罪过;现在我已不受我自己国家的法律约束。假如我向你说实话,好好报答你,那么我所求于特洛伊的,要是它不被攻破,只是不要违背它的信誓,而要实践它的诺言。

“‘从战争开始起,希腊人获胜的惟一希望在于帕拉斯的帮助。可是有一天夜里,迪奥麦德斯和多行不义的尤里西斯,爬到你们神圣的庙里,抢去了特洛伊的护符密涅瓦的像,他们砍倒守卫城堡上层的岗哨,抓住那圣像,用他们血污的手触及女神的处女额头的韧带。从那夜起,希腊人的希望便像退潮般下落,逐渐消逝了;他们的力气没有了,女神一心跟他们作对。

“’女神自己曾以几桩异事证明这种情势。神像刚放在希腊营地;她两眼射出闪闪的火焰,四肢淌下咸汗,三次神奇地从神座上跳起来,一手执盾,长枪颤动着。克尔卡斯受了感应,教希腊人立即渡海逃去,因为希腊的攻击已不能摧毁特洛伊的防御,除非他们先回到阿果斯,再接受些他们第一次渡海时美好的船上载有的神圣恩惠。是以现在他们驶回他们的本城迈锡尼去了,那只是为了重整军备和改组他们的神圣联军,不久就要越海回来令你们吃惊。这就是克尔卡斯由于那些征兆而给他们定的计划。他们遵照他的建议,造成这个巨大的木马,以赎其亵渎帕拉斯神像之过,企图消孽减罪。同时他叫他们把这马造得这样大,造成一个枞木板的庞然大物,使你们不能把它拉进城门或吊过城墙。倘使把它弄到城里,它将在你们的古老信仰的荫庇下保护你们的人民。倘使你们有人伤损了给密涅瓦的供奉,普利安的帝国和特洛伊人将遭可怕的毁灭,正像我求上天教克尔卡斯所遭受的那样。可是假如你们把马弄到城内去,亚细亚将可进攻到培洛普斯培洛普斯(Pelops):阿伽门农、米奈劳斯的祖父。培洛奔尼撒半岛(Peloponnese)即因他而得名。的城下,这将是你们的后代子孙的命运。‘

“因此我们相信了西农,上了他那亵渎神灵和狡诈的当。他的奸计和他的假泪使我们特洛伊人堕其术中,而我们这些人是无论泰杜斯泰杜斯(Tydeus):希腊人,迪奥麦德斯的父亲。拉瑞莎(Larisa)是提沙里的城镇,阿基里斯的故乡。的儿子或拉瑞莎的阿基里斯以十年战争和千艘战舰都没能屈挠的。

“可是现在有一个更重大和可怕的经验给我们痛苦,它的意外的震撼,冲乱了我们的心意。被抽签决定作为奈普顿的祭司的劳孔,这时正在祭坛上宰一只漂亮公牛为祭,两条长大的蟒蛇,想起来就令人心悸,从特内多斯的平静海面游来,二者并头向岸边前进。它们的前部和血红的顶冠高出水面,其余的部分在后面的海水里曲曲卷卷,哗哗啦啦,溅起浪沫水花。它们的血红眼睛冒出火花,舌头一伸一缩舐着咝咝作响的嘴,这时已到沙滩上了。我们骇得面色苍白,四散惊逃;它们直向劳孔奔去,首先攻击他的两个幼小儿子,一个缠住一个,越来越紧,咬他们,啮他们的幼小肢体。接着它们捉住了劳孔,当他手执兵器急来救援的时候。它们那长而壮的鳞体缠着他,绕腰身两圈儿,喉咙两圈儿,头和脖子还高高伸在他上面。他两手疯狂地要推开缠绕。污秽和黑的毒液浸湿了他的手和头带,他的可怖的尖叫充满空中,像一头被牺牲的公牛因斧头砍得不正,咆哮一声从颈上甩掉它,负伤离开祭坛跑开。两条海蟒这时退了去,爬到残忍的密涅瓦在高堡上的庙里,藏在神像足边圆盾后面。这使每颗战栗的心充满了惊悸。人们说劳孔罪有应得,他不该向马侧投一长枪,伤了那神圣的木马。大家高声喊叫,要把马拉到它应在的地方,并祈求密涅瓦的恩典。

“我们拆掉一段城墙,敞开了防御工事。大家一齐努力,马蹄下装了滚轴以利行进,麻绳系在颈上。那个暗藏战士的杀人机关爬过了我们的城墙。青年男子和未婚少女们围住它唱赞美诗,快乐地希望着只要一摸那些绳子,就可以给他们好运气。那东西爬了上来,险恶可畏地停在城内。噢,伊利亚呀,神们住家的地方!噢,我的曾为特洛伊人所光荣保卫的土地和城堡呀!那马在城门口停了四次,每次腹内都有武器的咣啷声。可是我们总是不动脑筋,瞎了眼,迷了心。我们竭力前进,把那个恶毒的可怕东西安置在我们的神圣城堡里。卡珊德拉卡珊德拉(Cassandra):普利安的女儿。阿波罗爱她,赋予她以预言的能力。后因她拒绝阿波罗的爱,阿波罗怒而使她的预言虽然后来都应验,但当初无人相信。根据比较流行的说法,特洛伊陷落之后,她被希腊军统帅阿伽门农所得,阿伽门农返家即被其妻杀害,她一起丧命。再度说出未来的命运。她自己的神命令特洛伊人不要信她。我们这些可怜的傻瓜,用我们最后一天,以节日的绿叶装饰城里的每个庙宇。

“同时天体在运行,夜幕落在海洋上,把上天下地和希腊人的奸诈一起裹在黑暗里。特洛伊人寂然无声,精疲力竭睡在城堡里。这时整个希腊舰队在融融月光下,以整齐队形秘密驶往旧日的登陆地点。突然间,王的船发出火的信号,西农在一种不公正命运的神圣保护之下,偷偷抽掉马的枞木闩,放出里面藏着的希腊人。木马敞开了,他们又得呼吸新鲜空气。他们欣然恢复自由;两个首领,西伞助阿斯西伞助阿斯:原文为Thessandrus。和泽内拉斯泽内拉斯(Sthenelus):(1)迪奥麦德斯的侍从;(2)一特洛伊人。,跃出马腹,继而无情的尤里西斯抓住一条绳子坠下。接着是阿卡马斯阿卡马斯:原文为Acamas。和佐阿斯佐阿斯(Thoas):(1)藏在木马腹内的希腊人之一;(2)埃涅阿斯的兵卒。、佩柳斯的孙子内奥普托勒马斯内奥普托勒马斯(Neoptolemus):佩柳斯之孙,即阿基里斯的儿子派拉斯(Pyrrhus),因在其父死后才参战,故改现名,意为”青年战士“。特洛伊城破之后,他打入宫中,在宙斯祭坛上手刃普利安。,马柴昂马柴昂(Machaon):希腊军医。下面的埃佩奥斯,原文为Epeos。领着他们;还有米奈劳斯和制造木马的埃佩奥斯。他们向一个酣睡和沉醉的城池行进。岗哨被杀死了,城门敞开着,按照预定计划,他们迎入伙伴,汇合起来。

“在这个时候,神赐的安息才来到可怜的人间不久,香甜地爬到人们身上。我梦见赫克特站在我面前,满面忧戚,痛哭流涕,浑身尘土血污,像那天被拖在战车后那样;两脚被穿了皮条的地方肿着。哦,他看着多么悲惨啊!这跟从前的赫克特,当他战罢归来穿着阿基里斯的盔甲的时候阿基里斯为战利品与统帅阿伽门农争执,愤而退出战事(《伊利亚围城记》第一章)。其后局面转变,赫克特大破希腊阵地,阿基里斯仍不肯出战,但允将其甲胄借与好友派楚克拉斯(Patroclus)穿戴,以振军心(同书第十六章)。派楚克拉斯与赫克特对阵,命丧赫克特之手,这副甲胄即被赫克特剥去(同书第十七章)。赫克特攻入希腊军,以火炬掷其舰只,亦为此前后章之事。,或当他刚把火炬掷到希腊船上的时候,多么不同啊!他的胡须乱蓬蓬的,头发里凝结着血块,所有他为保卫祖国城池而战所受的创伤,都还清晰可见。在梦里,我是首先说话的,一面哭着,强迫我自己为这次凄惨的会晤找话说:’达丹地面的光明,特洛伊的最可靠的希望,怎么这么久没有见你呀?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赫克特!你是从哪里来的啊?我们现在很疲惫,你的家人很多都死了。我们跟我们的城池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想不到现在又看见你啊!可是谁这样可耻地毁损了你的尊容?为什么身上有这些创伤呢?‘他没有回答,对我这些无益的问题未加理会,但深深饮泣,哽咽着说道:’女神的儿子,快些逃吧,逃出你周围的这些火烟。城已经破了,整个特洛伊已从她那最高的堡垒倒了下来:普利安和我们的亲爱的土地已有过他们应有的日子。倘使强有力的膀臂可以保卫我们的城堡,那么无疑地我将保卫了它。可是现在特洛伊把她的神和家神交付给你了。带着他们去面对你的命运,给他们一座跟现在这个同样伟大的城池,漂洋过海之后,有一天你将建起这样的城池的。‘说着,他亲自从神龛里拿出神圣的花圈,神力所在的女灶神,和它永不熄灭的灶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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