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人到达迦太基(4)

这时诚实的埃涅阿斯经一夜思维,决定在清晨的新鲜空气中步行出去,探查这个新国家,看风把他们刮到何处的海岸上,这里住的是什么样的动物,是人或是野兽,因为他看见这里的土地是没有耕种过的,然后可正确地报告给他的伙伴们。他让船泊在神秘的树荫下,那儿有遍生林木的岬角围着,上有高峙的岩壁。他走出去,只阿克特斯一人相随,两根阔矛头的猎枪颤巍巍地握在手里。他的母亲在树下跟他相遇。她有少女的容颜,作少女打扮,手持少女的武器,像斯巴达姑娘,或那位色雷斯女郎哈帕律斯哈帕律斯(Harpalyce):传说中的色雷斯(Thrace)公主,以喜好战争射猎著称。色雷斯是希腊西北部一区,战神玛尔斯钟爱的家乡。,她跑得比马耐久,比赫布拉斯赫布拉斯(Hebra):(1)色雷斯一条河流;(2)埃涅阿斯的兵卒。河水还要迅速。她肩上挂一张弓,像一女猎人那样!头发在风中飘拂;她的上装的飘动褶带挽起来打成一结,两膝赤裸着。她先说道:“喂,两位青年先生,你们看见我的一个姊妹没有?她背着一个箭袋,穿着一件有斑点的山猫皮披风,在这儿徜徉,也许在高声呐喊追一头口角飞沫的野猪,倘使看见,请告诉我她在哪儿。”

维娜斯这样说了,她的儿子开始答道:“我们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你的任何姐妹,年轻的姑娘……不对,我该如何称呼你?你的容貌不像凡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凡人的音调……女神!你定然是一位女神。不是阿波罗的姊妹吗?或宁芙们的近亲吗?哦,不论你是谁,我求你帮个忙,解救一下我们的困苦。请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被漂到了何处的岸上。一阵飓风掀起的巨浪把我们驱赶到这里,我们迷失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住的是什么人。倘使你告诉我们,我们将在你的祭坛上奉献许多祭品。”

维娜斯答道:“我可不配有那样荣耀。迦太基的少女通常都佩一箭袋,穿深红色高带猎靴。你现在看见的这个国家为泰尔来的腓尼基人所统治,阿吉诺王朝现在君临他们的城池。他们的周围是阿非利加,任何战争都不能征服阿非利加人。主持我国政事的戴朵女王来自泰尔,想逃避她的兄弟。那是一个又长又复杂的犯罪故事;可是我将给你叙述其中的几桩大事。

“戴朵嫁给了西该阿斯西该阿斯,原文为Sychacus。,腓尼基人中最大的地主;不幸她很热情爱他。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父亲就把她许配给了他;跟他的结合是她的初婚。她有个兄弟皮格马利翁皮格马利翁(Pygmalion):有二人同名,另一个是塞浦路斯王。,当时的泰尔君王,是个邪恶无比的坏蛋。这两位皇子中间发生了一场厉害的口角。皮格马利翁财欲熏心,在一个敬神的仪式中设下埋伏等他,乘他不备,亵渎神灵地以短剑刺杀了他。他忘记害怕他的姊妹的爱的力量。皮格马利翁隐瞒着这事很久,以假的理由给戴朵希望,还以许多残酷的谎话哄慰她的熬心的忧虑。一次她在睡眠的时候,西该阿斯的亡魂出现在她面前,面色可怕的苍白,他的尸体还没有埋葬。那鬼魂告诉她在祭仪上发生的凶事,给她看他胸口的剑伤,并揭露了宫廷中的全部阴谋。他促她迅速离家逃亡。为帮助她的行程,他告诉她有一个地方埋藏了大量金银,没有人知道。戴朵因梦中所见,骇得毛骨悚然,开始准备逃亡,并纠集一班衷心憎恨和惧怕这位暴君的人。他们集合起来,仓促占据几只恰好准备停当的船,把金子装在船上。贪财的皮格马利翁失掉了他的宝藏,它被运到海外去了;整个行径是一个女人领头做的。就这样他们到了这里,你已可看见一座新城迦太基的崇高雉堞,它的堡楼还正在盖呢。他们买了一张公牛皮所能围住的土地,因为那个缘故,这座城就叫做‘革城’。可是告诉我,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往哪里去?”

埃涅阿斯回答她的问话的时候,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女神,倘使我原原本本讲述我所经历的全部考验,倘使你有时间听下去,那么在尚未讲毕之前,金星定将关闭天门,叫白昼去睡眠去了意思是未讲完天就黑了,即一天也讲不完。。我们是从古老的特洛伊来的,不知你听说过那个名字没有,航行过许多奇异的海面;后来一阵暴风任意把我们刮到阿非利加海岸。我是诚实的埃涅阿斯,船上载有从敌人手中救出来的我们的家神。我的名声远播于天外,我是要到意大利去的,我家的始祖出自朱夫,是从那里来的。遵从我应得的命运,和我的神圣母亲给我指出的路径,我带了二十只船航行于弗吕吉亚海弗吕吉亚(Phrygia):小亚细亚中部与北部地区,其人民操印欧语,经色雷斯由欧洲移来。今日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即其重镇之一。在希腊神话里,常与律狄亚(Lydia)相混。。目前只剩了七只,是从东风和波浪中救出来的。现在我漂流在阿非利加的荒野里,无告无闻;起初被赶出亚细亚,现在又被赶出欧罗巴亚细亚(Asia):在维吉尔时代,仅指小亚细亚而言。欧罗巴(Europe):西西里或西当(Sidon)的腓尼基王阿格洛(Agenor)有女欧罗巴(Europa),朱庇特化成公牛,把她载到克里特,她在那里生了米诺斯与萨佩敦。欧罗巴洲之名即由她的名字而来。。”

维娜斯不要多听他的抱怨,打断了他的哭诉,说道:“不论你是谁,我想天上的神是不会恨你的。你仍然在呼吸着,活着;你已经到了泰尔人的城市。顺这条路往前走,就到女王宫殿的门口。我可以告诉你,风已变了方向,改往北吹,你的船都被吹到安全地带,伙伴们都回来了。倘若不是这样,那就是我父母说了大话,他们给我上的预言课都失败了。看那十二只天鹅,快活地形成行列。朱庇特的鹰已从天空飞扑下来,正在穿过长空追逐它们。可是你可以看见它们有的正在一长行往地上落,有些从空中往下望,有些已经在地上落定了。正像这些天鹅,有的在扇翅玩耍,已经平安到了家,有些还在成群自由盘旋,在天空鸣着,你的船跟船上的特洛伊水手有的已平安抵港,有的还张着吃风的帆篷在驶近港口。所以你只须顺着面前的道路走去就是。”

维娜斯这样说着,当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她的美放出光辉,脖子显示淡淡的玫瑰色泽,神圣的头发散发天堂里的香气。她的长衫下垂到脚上,单是她的步态,就证明她是一位女神。埃涅阿斯认出那是他母亲,当她消逝的时候,他急忙向她喊道:“哎呀,你也这样残忍啊!为什么以捉弄人的装扮一再欺哄你自己的儿子呢?为什么我不能手拉手坦白听你讲话并回答你呢?”

他一面那样责备她,一面向城墙那里走去。维娜斯以一层浓雾遮住两位特洛伊人,用神力以一团密云包围他们,使任何人都不能看见或接触他们,或阻挠他们,或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她自己则腾空飞回帕弗斯帕弗斯(Paphos):塞浦路斯一城,为祭祀维娜斯的中心。去了,她快乐地回到自己家里,那里有她的庙宇,庙里的一百座祭坛总是烧着希巴希巴(Sheba),在阿拉伯半岛西南,以香料或香水闻名。香,许多鲜花不断吐出芬芳。

这时,两位特洛伊人急忙顺路向前走去。他们爬上一个高大的山丘,在山丘上俯瞰全城和堡楼。埃涅阿斯惊异地望着从前只有阿非利加茅屋的地方现在盖起了坚固的建筑,望着那些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铺平的街道。泰尔人正在忙着工作,有的在描画筑墙的线,滚石头上坡,努力建造堡楼,有的在犁一条沟,以标示一座建筑的轮廓。他们在制定法律,选举官吏和为他们所尊敬的议员。有一个地方,人们在凿港,另有一群人在策划一个区域,以奠立一个剧院的深厚基础;他们也从石矿里凿出高大的石柱,立在正在建造的舞台旁以壮观瞻。像初夏静谧中的一巢蜜蜂,在阳光照射下的遍地繁花中忙碌着工作,它们护送着已长成的一代幼蜂到外面的空间,或把透明的蜜挤出鼓胀的蜂房,把芬芳的花蜜装在里面;或卸下出外寻食者带回来的负担;有时还集合起来将一群懒惰的雄蜂逐出农场。大家都在乱哄哄地工作,空中升起蜜的香甜带着香草的馥郁。

埃涅阿斯望着那些建筑物。“啊,幸运的人们,”他叫道,“因为你们的城墙已经筑起来了!”他向前走去,被一团云雾神秘地保护着,走进人群里,混在迦太基人中间,但没人看得见他。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