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真正的港式茶餐厅(5)

然后 1987、1988 差不多每年一度。如今看来,当中以 1988 年圣诞的一次北京之行最为决定性。那是 1989年前北京一个安静的圣诞,纵使圣诞其时尚未被中国社会认可,北京也说不出有甚么圣诞气氛。但就是要亲身经历过那个一去不返的年代人事,你才会有今天的体悟。那段日子,社会的气氛隐隐变化,崔健刚刚出名,新思潮焕发。当时我是以特约记者的身份联络好些北京音乐圈人士,进行一个有关其时刚兴起的北京摇滚音乐的专题,回来之后曾发表在当年的《信报》及 Music Bus。

在那时候,你难免仍要用一种旁观的态度尝试了解这个国家。每一次回程,当走过罗湖桥,那种终于回家的感觉,曾是那样激荡心灵。像是返回文明,似是超生度死。的确,在那个年代,一条河,隔着两个世界。而后,间断也会有不少短程的过境小游,比如说,到深圳买书,到广州混混。中国之于香港人,更多的兴趣在于开发其廉价资源。而中国城市文化仍是遥远的。

2再回到北京,已是 1996 年的秋天。如果没有 88 年的那一趟,大概便没有 96 年这次的感怀。坐在其时新开发的三里屯零星数间的咖啡馆,中国城市,从未如此悠然过。就是那一次,第一次叫人有这感动:我不介意在这城市住下。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从北京三里屯到上海外滩,就在那几年之间,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在进行。这早已不是我们从前以为认识的国度。

3再然后,在 2000 年“重回”上海,第一夜就走上其时最火红的 M on the Bund 露台看那传说中的外滩夜景,说不清的灯火璀璨繁华盛世,大概如此。那时的随想,已远非上海与香港的双城对照,王安忆式的徒然想起上海或香港,亦非张爱玲式的文明升华浮华思辩,而是有感于对岸浦东的科幻场景复制,这个城市不仅要拿回已失落的 40 年青春,而且更要证明它是未来的坐标。无论是那年浦东的景观,抑或是 2002年探访的长城脚下的公社,都说明了一件事,有一个全新的“小社会”,一种新兴的生活现象在这国家出现了。新一轮的企业家野心客在致力改变这国家,在创造着另一个社会,另一种都市感性及其生活方式。这,说实在一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文明生活,一种国际水平的文明生活状态。过往,中国或者有城市,却没有城市生活。城市生活是关于城市的地标、方便感、美观度、卫生、消费、休闲,整体而言,就是一种对自己城市的归属感加批判力,一种城市人特有的感性。

城市归属感不是盲目单向的,不是无条件的。城市的激情,是有爱有恨,对城市诸多不满,但每次小别之后又盼望着赶紧回来。作为自命的城市浪游者,面对如此充满活力的迈向城市的进程,可说没有别的比这更吸引了。于是,有了这番中国新兴城市现象的纪录,我的第一阶段新新中国城市报告。

4如何述说一个城市已经太难,怎样才可述说多个新新城市呢?这已不是一个卡尔维诺(ItaloCalvino)式的问题─卡尔维诺那种“每次说着一个城市,我们就失去一个城市”的困惑,是源于文字、符号意义的力有不逮,每一次书写,到最终都只沦为虚构─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在书写的过程中,城市已多番经历变化,就在看此书的最终版时,也发现个别文章中提及的地点没有了,又或者某个热潮已过去了。书写已不能抗衡“中国速度”。今时今日的中国城市发展,就如电影《生死时速》中的巴士,只有一直保持加速,才可确保它不会爆破。问题只是:我们要做个旁观的观众,还是变成乘客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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