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这里存在着第三种身分,在投入与抽离之际,在驾驶与乘搭之间。
5两者之间,是城市中的一份子,又跟群众若即若离,在城市空间中寻找自己的家园─当然,怎不令人回到一直提倡的浪游人文化。没有人叫你跟一个城市一生一世。要忠于城市生活的活力兴奋,而非死心塌地于某个城市本身。这样,或者可享受城市的各种特色更多一点,无论好坏。在此,桑塔格(Susan Sontang)发挥了她持续的影响力,她证明了暴力是如此诱人,差品味可以是好热爱。套用到对千奇百怪的新新中国解读,可能就是:这些新现象如此激荡,有时伟大,有时可笑,通常振奋人心,部分品味差劲,而我们都应对之保持一份宏大的包容,就是为着这些现象太离谱了太不可思议了,同时也太此时的中国了,所以反而才有趣才吸引。对的,我们身处的,我所描述的,是一个 Empire of the Camp(坎普帝国)。
6书中记述的肯定也并非新新中国的全肖像。我完全没有触及这时代的另一个中国,那个仍然贫穷的中国,那些偏远山区的小孩。这并不表示这些不公不存在。显然,这书中记述的城市,它们如何潮爆,好像跟一个贵州山区上的学童完全没关。
马可波罗(Marco Polo)最重要的造化不是纪录了那时代的中国真实,而是说了一个吸引人去探索的故事─要像小说一样看这些记述。一个新的中国想象,由此而生。
或者我们也该来次马可波罗式的叙事:你所读到的,只是我亲眼看过的百分之一。我见过的,也只是那茫茫现实中的万分之一。
7在所有记述、传奇、诠释与误读之间,似乎只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遇到过的人,之前,称作天使。处身这仓促的日子,没有甚么真的可以保留,你到过的建筑,走过的胡同,明日就已成历史,城市报告之有趣与持久,到最终,还不是因为有同途人,共同见证过城市的诞生、成长与灭亡?
感谢各自以不同方式探索着我们那城市去向的朋友,你们赐的推介或序言,是共勉。特别是廖伟棠,没有他,我的北京不会这样又多酒又澄明。我们都争相认为自己的北京是史无前例机缘不再的。我在北京找到新感觉,他在北京找到老婆。
更要多谢这几年来在国内认识的众多好友、同事,给予我宝贵的经验,分享了更多的观点,提供了无价的协助。特别是现代传播的兄弟姊妹,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城市的未来,新新中国的缩影。
感谢天窗出版的热情支持,郭美玲、曾玉英的悉心安排,Be woks~ 的设计。《明报》、《号外》、《周末画报》给我充足的书写空间。特别是黎佩芬和安裕,敢于开拓一个要把老土写成摩登的栏目。感谢:梁文道的赐序道出了大家的疑虑,廖伟棠的记忆将会长存,毛尖真的看出了那点哀伤。还要感激的是提供各式图片见证或图像设计的好友和创作人:又一山人、廖伟棠、李孟夏、Alex So、朱骞、宫元书、陈岳远、223、大婴、彭磊、Anthony McHugh。我们共同记录了一点东西。当然,最重要是真正的幕后策动陈宁,把许多人事穿针引线摇旗吶喊。没有她的话,这系列不会出现,许多好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八月宁静,十二个月都感谢。
这几年常常不在港,所以这书也是给赐予我足够自由空间的家人。
8某程度上,本书是《香港后摩登》的延续,说的不是纪录的对象,而是作为一种后现代时期的城市笔记,它拼凑、多声、喧杂、多元,像它身处的时代一样。对自己而言,香港观察的疲劳与饱和,催生了观察中国城市的新取向新想法。然而以为搁笔不写香港,但字里行间,乃至自然而发的议论,又无时无刻不把香港拿来比较。文字当中种种对香港的批判,对新新中国的部分肯定(未至歌颂),镜像比较,就当成是一种对新新中国的affirmative action 好了。
2008,中国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有否夸大了所见所闻?有没有塑造了另一个虚假的神话?我不知道。
观察城市那么久,我最大的疑虑是:当城市发展得愈益现代先进,城市却变得一式一样,在发展与保旧、独特个性与国际标准之间,中国城市会如何选择?
但这疑虑是化解不了的,中国城市的选择不由我说,我只不过在重提一种游走城市、体验新奇、批判不平的浪游人本色。是为城市人的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