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与江湖(5)

说宋徽宗是一个全才,当然不仅是指他的艺术成就,还有他绝妙高超的生活"品性"与情调。徽宗登基前,就有人说他"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但机缘巧合,他还是做了皇帝。可是做皇帝之后,他不但不能收敛心性,还依然故我甚至变本加厉地享乐生活,把所有对生活的热爱都扑在了个人兴趣和爱好上。

除了书画,他还"精通"嫖妓,和京城名妓李师师暗自约会,居然还爆出了与周邦彦嫖妓"撞车"的丑闻。他喜欢蹴鞠,所以很宠爱足球明星高俅;经常公然对高俅一双"臭脚"赞不绝口,有失王者之风,堪称历史上最无所忌惮的皇帝之一。所以很多人说,好端端的大宋江山都败落在他的手里了。

可实际上,到宋徽宗即位的时候,北宋已经日暮西山,走过了最为辉煌灿烂的时期。就像《红楼梦》中的宁荣二府,未及抄家,已经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仁宗、神宗、甚至徽宗,都曾经想要一振国威,却由于自身和时代的种种限制,均不可为。陈寅恪先生评价说,"宋朝的皇帝太荒唐。除太祖太宗算是开国皇帝比较圣明外,其他的似乎一开始都想振作朝纲,但干着干着便走样了。"

宋徽宗正是一个典型。

他曾经也妄图收复"燕云十六州",打算连金抗辽。可是,终于还是失败了。用《宋史》的记载来说,"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他的荒淫无耻总是屡遭诟病,中国几千年昏君的毛病,他差不多都有。大敌当前,临阵退缩传位给儿子,自称太上皇,万事撒手不管,令人深感此人可鄙可恨。但有一点却是值得肯定的:国破家亡之日,他没有逃跑。

宋国的疆土虽然不及大唐辽阔,但总算还有半壁山河,足可周旋一阵。本来宋徽宗已经从开封跑了,结果众爱卿一时劝阻,又决定回来了。不料居然和儿子一起被掠走,留下了永世难忘的"靖康之耻"。宋徽宗可以当文人、当画家,和李师师吟风弄月,和蔡京琴棋书画,甚至可以和高俅组织国家足球队,但就是不适合当皇帝。他以为茹毛饮血的夷狄最微最贱,结果却令自己备受羞辱和折磨。

自赵匡胤开国以来,宋朝始终未能强大起来,先辽,后金,最后是元,这些彪悍的民族尚武力、好骑射,喜欢攻城略地的扩张。而宋朝,不但重文轻武,且愿意为苟安低头,称兄道弟,纳税称臣,只要保得住"天下",一切拱手相让也在所不惜。

然而,野蛮是野蛮者的通行证,文明是文明者的墓志铭。

一个高度文明的北宋王朝就这样葬送在了金人的铁蹄之下。可怜的皇帝诗人,在解送的途中写下这首《眼儿媚》: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汴京的繁华从此只能在梦中回忆,远处的羌笛之声缥缈而来,哀怨,悲发。后主李煜当年也作过"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的词句。可毕竟,南唐历史短暂且疆域有限,怎比得上大宋当年的风光与繁华。据说同行的赵桓也和了一首,吟罢,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神宗当年梦见后主造访,后果有徽宗降临。诗词书画之才,徽宗与后主并驾齐驱;治国理朝之"能",二人更是不分伯仲。

而宋徽宗似乎比李煜还要凄惨,他的妻子女儿都被金人掠去,惨遭蹂躏,不得善终。几番凄风苦雨,都低吟成一首首悲词,遗留在北上的途中。其中的一首《燕山亭·北行见杏花》也是宋徽宗的佳作,被王国维先生看做是一封"血书"。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词作从期望到失望,进而转为绝望,最后连回归中原的梦想也破灭了,结尾哀痛至绝,肝肠寸断。所以也有人推测这首词是赵佶的绝笔,写于幽闭期间,写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