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13日,军训部长兼桂林行营长官白崇禧来五战区视察,邀孙连仲、黄琪翔、孙震、张自忠等高级将领在老河口召开会议,研究当面敌情。
会议预测,日军于初夏时节将有一次较大规模的行动,要求各部预作部署。
会余,孙连仲、第五战区执法分监黄建平、高参张寿龄都是原西北军的老袍泽,几人同往张自忠住处晤谈,一叙袍泽情谊。
三人走进张自忠的房间,看见张自忠正在挥毫写字。三人一看,床上、地下都摆着他写好的几张。
原来张自忠本身就爱好书法,他是多年坚持不懈,只要战斗一有空隙,他都要写写,这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他写的是隶书,但却不是规规矩矩一笔笔来写,而是狂放不羁,不拘成式,自成一格。
孙连仲笑道:“嚯!荩忱,战斗这么艰辛,想不到你还有这么雅兴呀!”
张自忠放下笔来,笑道:“多年的老习惯了,一时半时也改不了,不过也不想改,紧张之余,调剂调剂,松弛一下绷紧的弦,还是有好处的。”
黄建平:“我早就听说荩忱的字写得不错,冯先生都曾称赞过你呢。”
张自忠道:“信手涂鸦,哪里称得上不错二字。我这些字是上不了台面的。你们不要笑我也就不错了。”
三人看那已写好的几帖字。
第一张是张自忠最喜欢写的“联语”:
“文官不爱钱也不怕死;武官不怕死更不爱钱。”
这是根据宋代抗金名将岳飞的名言“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延伸的。第二张大纸上却是写的岳武穆那阕万古不朽、慷慨悲壮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
第三张纸上写的是文天祥的那两句名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三人都点头称好。
孙连仲道:“好则好矣,只可惜荩忱你这些在悲壮、激昂之中,多少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恕我直言,未免有点不够吉利。”
黄、张二人道:“对,我们和仿鲁(孙连仲)也有同感。”
张自忠道:“我今后所当致力者有两点:一是整饰部队,期成劲旅,以便对国家有更多贡献;二是等待时机舍身成仁,给全军树立一个榜样。其他无所求。”
孙连钟道:“整饰部队,期成劲旅,谈何容易。我们西北军受到岐视,这是摆在面前不可争的现实,补员不足,装备陈旧,比起他们来,差得太远,兵越打越少,武器得不到改善,给养不足,何能成为劲旅呢!?”
张自忠:“实在第一点达不到,就只有走第二点了。”
三个人听了,表示反对。孙连仲道:“我不赞成这个想法,我认为应该珍惜这有用之身,才能为国家作更多的贡献。你老提‘死’字,莫非对今后有悲观的看法不成?”
张自忠道:“我对我们国家抗日战争前途并没有悲观的想法,相反我很乐观。我坚信中国抗日战争一定能够取得胜利,但这种胜利,绝不会轻易得来,而且必须用热血和生命去争取。最后胜利必须用鲜血和头颅去换取,空喊胜利,坐待胜利,是永远也不会胜利的。我们要从死里求生,不能有半点侥幸的心理。”
张自忠生前的言论中,出现最多的字眼就是“死”字。在给自明的信中,他说:
“吾一日不死,必尽吾一日杀敌之责;敌一日不去,吾必以忠之死而已。”
他对部下训话时说:“我们军人,要作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算完成了军人的责任”等。他曾就生与死的问题进行阐述说:“人生平均年龄不过50左右,事业的成就与否亦为50左右而定。故吾人应知努力的时机倏忽即逝,倘不急起追求,则必遗害终身,永成憾事。即令终老一生,但最后亦不免一死,与其庸碌而死,当不如轰轰烈烈建立一番事业,既有裨益于国家,更获显贵之名誉,则虽死不死矣。”
七十七
1940年日本的战略目标是迅速解决“中国事变”。在对国民党政府、蒋介石进行诱降的同时,仍想辅以军事压力。力图控制长江通道,切断通往重庆运输线的宜昌作战(中国则称此次战役为枣宜会战),就是在此背景下发动的。
日军发动此次战役,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希特勒以闪电战术袭击北欧,占领挪威、迫使丹麦投降。使日阀大受剌激与鼓舞,颇欲在中国战场有所作为;二是中国发动冬季攻势,使日军损失严重,意图报复。
日军将战役安排在4月下旬到5月初发起。因4月29日是日本“天长节”,即裕仁天皇寿诞,借此发动一次战役为裕仁祝寿。
日军华中派遣军番号撤销后,所属部队大部归第十一集团军所辖。此时共有八个师另三个旅,兵力约22万人。
早在1940年2月25日,日军第十一集团军就制定了“宜昌作战指导方针”,规定第一期作战先以四个师在白河以南汉水(即襄河)东岸的枣阳四周构成数道包围圈,捕捉汉水东岸我之第五战区部队,然后开始第二期作战,在汉水西岸进行两翼包围,将我第五战区主力消灭在宜昌附近。
4月7日,日军又制定了《第十一集团军作战计划大纲》命令长江以北的所有兵团及江南之主力部队,在4月下旬前,务必夜间行动,隐蔽地集结于信阳、随县及安陆一带。其中,第三师在信阳及其以北地区;第四十师(即石本支队)在信阳西北部;第十三师在安陆。另外,中国派遣军还从第十三集团军抽调三个支队和第三飞行集团参加作战;日本海军以中国方面舰队之第一遣华舰队一部和华中船舶输送队之汉水大队配合日本陆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