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这个兵我当定了,什么苦也拦不住我。你们走吧,回去好好读书,今后好从其他方面去为国出力吧。”
同张自忠一起来的六个伙伴,实在是熬不住了。他们不等车震“撵”他们,都来向车团长借故请假,说有事要回临清去一趟。
车震是老得成精了的,怎么不知道这六个人心里的打算,也不点破他们,不但慨然允准,还给他们每人发了回家路费,并对他们说,如果家里有事来不了,需要在家耽搁多久都可以。如果你们愿意回去继续读书不来了,也是可以的。这实际上是点明,他们可以不必再回到部队上来了。
车震说:“你们都是我的老乡,中午我招待你们吃顿便饭,算是给你们送行吧。”
“怎么没见张自忠和他们一起来请假呢?”车震问副官。
“张自忠一早和士兵一起割麦子去了。”副官报告说。
“他家里没有事?”
“这个没听他说。”副官老实地回答。
“好吧。你去田里把他叫回来,中午和他们几个一起在我这里吃饭。明天让他去送送他们几个。”车震吩咐副官。
“是!”副官应道。
中午吃饭时,车团长问张自忠,:“他们几个家中有事都请假回家一趟。你家中没有事?”
“我家中没事。”张自忠回答。
“你不请假?”
“我不请假。”张自忠回答得很干脆。
“那好,明天你也不要去割麦,去送送他们。你们都是一起来的,你送送他们,也算替我送送他们。我们都是老乡嘛。”车团长说。
“是。”张自忠应道。
那六个人走了。张自忠却在送走了他们以后一个人回来了。
车震原以为张自忠会和他们一块回山东的,听说张自忠一个人回来了,拿上镰刀又要去上工割麦,便让护兵把张自忠叫了来。
张自忠来了,向车震敬了一个礼:“报告团长,叫张自忠来,不知有何训示?”
车震指指椅子道:“你先坐下,我想和你谈谈。”
张自忠坐下以后,车震道:“他们六个人走了?”
“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六个伙伴这次请假回乡,不会再回来了?”
张自忠:“知道。”
车震:“他们为什么要请假?”
张自忠:“因为他们吃不下来这个苦,所以只好走人不干了。”
“哪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道走?”车震问道。
张自忠:“因为我没有想不干。”
车震道:“自忠老弟,当兵确实很苦,这收麦算不了什么,以后比这还苦的多着呢,我劝你也回山东去吧,回去读你的书吧。将来也可以报国嘛,并不一定要当兵嘛。你还是走吧。”
张自忠:“我不走。我就是要当兵。他们吃不下来这个苦不等于我吃不下,我不怕吃苦。”
车震道:“你把你的手伸出来。”
张自忠伸出了那双大手。车震指着那双打满血泡的手道:“你看你手上打了多少血泡,你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今后比这还重还苦的活多的是,训练更艰苦。你何必非要硬撑呢?”
张自忠:“团长,我张自忠要当兵是铁了心,别说手上打了这么几个泡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离开军队。你赶也赶不走我的。”
车震凝视了张自忠许久,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叫护兵唤来副官,对他道:“你带张自忠上军需处去领一套军服,把他补一名护兵。”
于是张自忠这才正式当上了兵。
张自忠补上了护兵一缺,正式当上了一名士兵,便下到了棚(班)里。
张自忠穿上军装,分配到棚里,受到全棚弟兄的欢迎。大家互相作了自我介绍。棚长王锡汀,也是山东同乡,同棚弟兄中,还有罗广泰、李友奇也是山东同乡。
“你们不是来了七个人吗,那六个人呢?”罗广泰问道。
张自忠道:“他们家有事,托人带了信来,向团长请了假回山东去了。”
“听说你还是读书人,是吗?”李友奇问道。
“来投军之前,在济南山东法政专门学校。也算读了几年书吧。”
“那好,”棚长王锡汀道:“我们棚里的弟兄,大都是没有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你老弟可就是我们棚里的秀才了。往后弟兄们要写个家书呀什么的,张老弟可得给弟兄们帮这个忙哇。”
张自忠一口应承:“那没问题,各位大哥要写个家书、条子什么的,请尽管吩咐,兄弟一定随叫随到,有求必应就是。”
张自忠的豪爽,得到了全棚弟兄的喜欢,大家一见投缘,自然是处得十分融洽。
麦收结束了,张自忠经受住了第一次考验。
军营的生活果然十分艰苦,除却训练之外,还有各种繁重的体力劳动,如挖壕、修路、扛米、抬煤炭等等。这对过去从未干过任何粗活的张自忠来说,开始自然是难以适应的,手打起了泡,肩膀也磨破了。不过,同棚弟兄也十分照顾他,知道他过去没干过这些,有时让他少干一点,干一些较轻的,实在太疲惫了,就让他休息一天,长官问起,就以张自忠代他们写家信为由搪塞过去。张自忠不管有多苦,却都咬牙坚持,从不叫一声苦。他的这种精神,也令同棚弟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