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男要当兵(5)

几个月过去了。冬天到了,关外气候更为寒冷,野外训练和劳动更加艰苦,在冻土上挖壕,一镐下去一个白印,把手都震得生疼。

车震又几次劝张自忠回家求学,另寻出路。张自忠仍然咬牙坚持。他对车震说:“团长放心,我能坚持下来。不吃苦难,怎能以成大器呢。”车震也为这个年轻人的坚韧不拔精神所感动。

这年冬天,张自忠给他七弟张自明写了一封信,这也是离家数月,投军以来给家里的第一封信。信中说了投军几月来的艰苦军旅生涯:

“……兄自济南到新民屯业经数月,所有军中一切情形,均已尝着。同来者六人,因吃不下苦头,均已回乡,惟兄一人硬着头皮干下去。当兄来新之始,车公几次劝兄回家求学,言外膏梁子弟,如何能吃此苦,勉强一时,决不能坚持到底,故不如早去为善也。塞外奇寒,值此严冬,每日下操,手足皮肤均已冻僵,操毕回营,须先立户外,稍缓须臾方可入室,否则冷热相激,骨节溶化,手指耳鼻即脱落矣。除下操外,扛米抬炭,掘壕堆土,终日工作,休息时间甚少。以故肩肿肤裂,筋骨酸痛,其苦况实有不堪言状者。当兄创重时,肩臂肿溃,不能荷物,同棚中友好,代兄工作,以兄替其写家信也。家中一切请弟代劳,并请禀告母亲,待我的成就后,再回家叩见,祝母亲玉体金安……。”

一年过去了,张自忠历经艰苦的磨砺,终于挺了过来,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现在他是什么样的苦都不怕了。

1915年初,车震升任第三十九旅旅长。同年秋,该旅奉命由新民县移防绥远平地泉(绥远,旧为省,后并入内蒙,平地泉今属山西)。由新民经丰台到丰镇,他们是乘的火车,但丰镇以西,则不通铁路,全旅只能徒步行军。士兵们都是全副武装,背负几十斤,日行百余里,一天走下来,便疲惫不堪。每到宿营地,士兵们支起帐篷,倒头便睡。这时已是暮秋天气,霜寒露冷,每个士兵,只有一床军毯裹身,半夜常被冻醒,经过年余历练的张自忠,已能吃下这个苦了。

1915年到1916年,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仍然是个动荡的年代。这年12月底,袁世凯复辟称帝。蔡锷等通电宣布云南独立,并组织护国军讨伐袁世凯。各省尤其是南方各省纷纷起而响应。

1916年初,张自忠所在的第二师,奉袁世凯之命南下援湘,镇压护国军。张自忠只是一名士兵,只能听上面的命令办事,是非曲直可无权过问,也过问不了。

进入湖南后,第三十九旅驻长沙,第四十旅驻岳州。这样一来,就是身为旅长的车震,也成了袁世凯镇压革命的工具。

当时湖南将军汤芗铭,是袁世凯的亲信。第三十九旅入湘后,汤芗铭为了拉拢车震,便将该旅扩编为湖南第一师,升车震为师长兼长(沙)岳(州)镇守使。张自忠也被车震升任为师部参谋。但是,由于这支部队已成为反对革命的袁世凯的工具,因而也就注定了它最终必然失败的命运。

第三十九旅扩编为湖南第一师,车震升为师长兼任长岳镇守使,师部设在长沙。张自忠调任师部参谋,自然也住在长沙。

这些天来,不仅是长沙,就是整个湖南,都像一锅烧开了的粥,乱糟糟的。谣言蜂起,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听得到这样、那样的谣言。说蔡锷已率大军从云南出发,要经四川,入陕西,挥师直捣北京,一路上得到各地的响应。南方各省都纷纷通电声讨袁世凯称帝。孙中山在广东要发动第三次革命,组织军队北伐。黄兴在南京、陈英士在上海也在组织讨袁军。熊克武、杨沧白在重庆讨袁,熊克武任四川护国军总司令。湖南四十八县代表在靖县宣布湖南独立,公推程潜为护国军湖南总司令,誓师讨袁。赵恒惕被任命为湖南护国军第一师师长,率部将攻打长沙,声称先捉汤芗铭,后讨袁世凯……。

张自忠是同盟会员,从内心上讲,自然是拥护孙中山,反对袁世凯的,所以他也希望袁世凯失败。听到这些谣言,他是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袁世凯叛变革命、恢复帝制毕竟不得人心,所以现在举国上下一片声讨反对。他担心的是,现在他所属的这支部队,已成为革命力量之的,必然会受到护国军首先是在湖南的护国军的攻击,成败难料。这对他投军报效国家的前途,影响颇大。

他不赞成车震那种旧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缺乏政治远见,依附汤芗铭的作法。但他位卑言轻,左右不了车震改变立场,改弦更张。

到底他该怎么办?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整个湖南,已是民心不稳,军心不稳。民心完全倒向了护国军;军心,普遍流露出一种厌战的情绪,不愿同护国军打仗。

1916年,谣言变成了现实,湖南护国军第一师在师长赵恒惕指挥下,大举进攻长沙。也不知是城内有间谍或者是军队里有护国军的内线,总之赵恒惕的第一师,很轻易地攻进了长沙城。城内顿时大乱。

袁世凯的心腹汤芗铭得报,慌忙化装逃跑了。

车震率领的湖南第一师,本就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加上孤军无援,所以没有什么抵抗便溃退了。逃的逃,降的降,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却因参加了非正义的战争,竟然不堪一击,全军覆灭。车震一看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也只好步汤芗铭的后尘,只身逃离长沙。这一战失败,使得他心灰意冷,便返回临清,从此解甲归田,不再作领军征战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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