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学问,马上就想到几个成语:比如说博闻强识、博学多才、才高八斗、学贯古今、学贯中西等。同时想起王阳明、李贽、顾炎武、方以智、戴震等一干人,他们算是中国文化的拯救者和弘道者,他们积薪厝火,引领着中国文化度过漫漫的窒息时光。他们的学问那才叫大。
比如说戴震,经史集注,僻字险韵,奇崛幽深,他无所不晓,无所不通。但考试不行,一直到39岁才中了举人,随后6年,戴震又是年年落榜,未中贡士。机会终于垂青戴震了。51岁那年,朝廷决定编撰《四库全书》,面向全国招募人才。《四库全书》总裁纪昀一看有机会,便向皇帝推荐了戴震。朝廷这一次算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了,从没有中过进士的戴震进入了《四库全书》馆担纲专职纂修。53岁那年,戴震又被赐同进士出身,授翰林院庶吉士职务。
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中曾经阐明这样一种观点,他将从西汉的董仲舒一直到康有为长达两千年的时代统称为“经学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中国绝大多数知识分子都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那些散发着陈年霉味的甲骨、金石、简册、木牍、缣帛和纸页上,在思想和哲学上一直难以突破。依照中国文化的传统看法,源头才是最清澈的,后来的支流怎么能超过源头之水呢?
戴震很有学问,他看出了朱熹的思想误区,感觉到了问题,可他也不敢直接提出来,而是巧妙地借助于对孟子学说的解释,来表达自己对于朱熹思想的质疑。在孔子看来,这是大学问。学问不仅仅指博学多才、才高八斗,在生活中,其实仔细观察,很多事大有学问。龚明俊在一篇文章中说,在许多体育、文艺比赛中,综合评分要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这是为了避免裁判的极端数据造成不公平的结果。世事之理多互通,漫漫人生路上,这个规则也有可取之处。
人生路上多有十字路口,每个岔口都要抉择,这时最容易犯迷糊。有时把曾经的辉煌当做未来的目标,有时以失意消解勇往直前的信心,根据极端做出的决策是最坏的选择,带来的是最可怕的结果,而好的抉择可以增加阳光,减少风雨。
给你最高分的人,是最欣赏最偏爱你的人,是看到你优点最多的人;给你最低分的人,是最不欣赏你或最不偏爱你的人,也是看到你缺点最多的人。
你最辉煌的那一阵,是天时、地利、人和结合得最完美的时候,相反则是成功要素最不谐调的时候。而这两端的情境之下,你都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在这两端之间,所以只能在两端之间取其一点。
这不是中庸之道吗?不是的。比赛时,全部裁判可能给出最高分,或同时打出最低分,这就说明最佳或最差是一种常态,去掉两端分数,还是最高分或最低分。纵然分数互不相同,去掉两端后的平均分,也不等于加上两端分数之后的平均分。这说明比赛不相信中庸,人生不存在中庸,去掉两端是一种最佳选择。
而这就是学问。
什么叫学问呢?顾名思义,就是既学又问。孔子小时候,家境比较贫穷,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上不起学,只好自学。自学遇到不懂的东西当然太多了,于是只好“问”,就像迷路的人见谁都问路一样。“三人行,必有吾师”说的就是孔子的学习过程。
那个时候,孔子是怀着强烈的求知欲在学和问,今天的人们恐怕不太理解。现在是读图时代,人们在阅读上也习惯了快餐,越方便越好,于是,很多人其实已经丧失了良好的阅读习惯。鲁迅曾经写过一首诗,诗中有两句:“有病不吃药,无聊才读书”。尽管这首诗是在讥讽当时中国官场的黑暗、腐败、无能,但这两句都极受人喜爱。
的确,和娱乐活动比起来,学习并不是一件特别让人快乐的事情,于是就有了“无聊才读书”的想法。
《论语》里有一段话: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论语·颜渊》)什么意思呢?就是让人抱着一颗谨慎感恩的心去生活。它具体到你去面对每个人的态度,和你的信仰。“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话说得多好啊。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曾子的话放在《论语》的开篇,和孔子的话并列,意思就是说,这几句话不是仅仅用来说的,不是用来喊口号的,不是用来写成书法作品挂在墙上的,而是用来做的,真正做到不那么容易,这,就是学问。这是个人的修养,是学问。
安于平淡,真学问也,安心最难。君子不说话,就是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