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闻上苍如此垂青自己,尔朱荣又下令全力攻城,结果一直打得太阳都爬上正当空了,依然攻不下此城。烈日高悬,酷热难耐的军士更加沮丧了,心里都在暗骂刘灵助这混蛋这卦是怎么算的。这时刘灵助倒沉得住气,又开金口:“时辰已到(算命的都这样,唯恐天机泄露,皆言语简练,惜字如金)。”
一直对刘灵助深信不疑的尔朱荣闻此便亲自在城下击鼓,攻城的将士闻鼓一时士气大振,一举攻破了河内城。破城的时间果然与刘灵助所言吻合,此后尔朱荣对刘灵助更加信赖。
听闻河内失守,元颢慌忙率领百官和军队倾巢而出,赶往黄河南岸。此时对于元颢而言,黄河是防守尔朱荣的唯一屏障,是不能被逾越的生死线。只要守住了黄河,尔朱荣将无计可施,酷热之下必当退兵,自己以后还可再图进取;而一旦尔朱荣的军队南渡成功,洛阳城将不可保,自己必败无疑。当时,元子攸是把所有的赌注下在了荥阳,结果只能逃窜北方;而元颢此时也孤注一掷,将所有的防守力量都派往了黄河边。元颢亲自坐镇河桥,并下令安丰王元延明和自己的儿子元冠受在黄河沿岸层层设防,严防尔朱荣的军队南渡。
而陈庆之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因为元颢太看得起他了,让他去据守黄河北岸的北中城。因为此时的元颢还不愿完全放弃黄河北岸,起码这样能给尔朱荣造成更大的障碍。且北中城和南岸之间驾着河桥,地理位置极为险要,一旦此城失守,尔朱荣便可从河桥长驱直入。到了北岸后,陈庆之便把北岸所有的渡船全部收走,让尔朱荣无船可渡,只能选择强攻北中城。这样的布局的确是元颢一方最好的选择,只要防守严密,不给对方有机可乘,那么双方的战斗便会陷入僵持局面,酷热难耐的尔朱荣军队只能选择退军。
但此时黄河北岸已全被尔朱荣占据,北中城只是黄河边孤零零的一座小城。除此外,尔朱荣和陈庆之这场绝世高手的对决还存在更大的不公。尔朱荣是帅,几乎结集了北魏所有的精锐部队,北岸的军队都受其调配,手下又是高欢、尔朱兆、贺拔胜等良将;而陈庆之却只是将,元颢的军队并不归他调配,他手中依然只有几千白袍战士,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证北中城不出任何闪失。
孤城一座,兵士几千,面对的是几十万来势凶猛的精锐大军,身后却是滔滔不绝的黄河巨浪,于白袍战士而言,这似乎又是一次毫无悬念的垂死挣扎。
岿然不动的北中城
攻下河内城后,尔朱荣又率领大军杀向黄河北岸。当他快抵达黄河边的时候,却看见抗拒他数十万大军的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城。此时涌上他心头的不是冲天的豪气,而是一种莫名的耻辱。
就如同本是势均力敌的双方约好打架,一方把自己家里的男女老少全都动员起来,抄起锅碗瓢盆往决斗的地方赶,到那里一看,对方竟然只有一位书生打扮的人冷冷地等在那里,白衣在风中飘扬,目光里却满含着不屑和鄙夷。这时,那全家总动员的一方心中感受最多的不应是喜悦,而是耻辱。尔朱荣在军事上是极为自负之人,当初曾以数千之众便敢挑战葛荣的数十万大军,而现在情形竟然全反过来了:自己号称拥众百万,陈庆之这位南蛮只有兵众几千,他竟敢与自己对抗,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或许这一路上,元天穆等人为了掩饰自己的败绩已经喋喋不休地夸耀过陈庆之的神奇,但尔朱荣肯定认为是元天穆他们太不堪一击了。但现在,他终于亲身感受到了陈庆之的气魄,竟敢以单兵独守孤城,背水一战,且毫无畏惧之心。这简直是在侮辱全体北魏战士的尊严啊!在这烈日高悬的酷热天气里,比烈日更盛的是尔朱荣的冲天怒气,他立马下令攻城。
此时对北魏军人而言,是在洗刷屡战屡败的耻辱,重塑北魏武士萎靡不振的军魂;而对于白袍战士,既是在续写战无不胜的神话,更是为了保存自己的生命。如此一来,战斗便极为惨烈:在这酷暑难耐的天气下,尔朱荣竟然在短短的三日里发动了十一次进攻。但这样的狂攻,在白袍战士的抵挡下毫无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