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崇祯兴致顿失,面色严肃道,“何以这么说?”
曹化淳慌忙匍匐跪地说:“奴才见万岁爷日夜为大明江山操劳,奴才这心里也为大明安危担忧啊!奴才恨不能领兵御敌,血洒疆场!”因为曹化淳清楚,依大明祖制,太监与内宫均是不许参政的,如太监妄言国事,是按律当斩!曹化淳仗着从小就随崇祯居住信王府,如今又被提为秉笔太监,便贸然插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惊恐地观察着崇祯的神情,他知道崇祯虽未计较,但作为奴才的却不能不作一番表白。
崇祯赞许地点点头:“朕与爱卿朝夕相处,深知你一片忠心!”
崇祯的这句话等于是特许、特赦。曹化淳见左右宫女太监均已退下,便站起身来,贴近崇祯,低声地说:“万岁爷!恕奴才斗胆直言:袁督师纵敌放任,皇太极才敢逾越长城;袁督师先至蓟州,皇太极随后越过;袁督师兵至京师,皇太极连克数县,跟踪而来。敌我交兵,变化万千,连奴才都深感蹊跷,怎么竟如此配合默契啊!”
崇祯的母亲因是侍女,经皇上偶然宠幸,方升为选侍的,是宫中嫔妃中最低的一档,子因母贱,所以崇祯在宫中一直被歧视、遭白眼。这一屈辱的身份,使他从小就变得神经质似的多疑。如今这多疑已明显地呈现在脸上,他粗粗地吐了口气。
曹化淳边说边观察着崇祯:“奴才还听说……”
崇祯问:“听说什么?”
“听说袁督师与皇太极私下议和,裂地为界,互不相侵……”
“胡说!”崇祯见曹化淳越说越不像话,便连忙呵斥制止,借以掩盖自己心中的隐秘,“袁督师……忠心可嘉,朕对他‘任而不疑,信而不疑’,你怎可信口雌黄?”
“奴才不敢!”曹化淳是看着崇祯长大的,他了解崇祯的每一根神经,知道他这是矫情做作,所以曹化淳虽然口称“不敢”并跪在了地上,但口中仍旧叨念道,“可这些事不得不疑啊?”
“住嘴!”崇祯虽没有厉声斥责和惩处,但却再次制止了他。崇祯背身挥手:“下去吧!”
“是!”曹化淳缓缓地站起身来欲退步出宫。
曹化淳刚走出几步,还未及门口,崇祯猛地转过身来:“回来!”
曹化淳连忙回身:“万岁爷……”
崇祯叫住曹化淳,没有再就袁崇焕的事纠缠,而是貌似高瞻远瞩地说道:“夷贼犯我,长驱直入;边将贪生,不战而败;或逃或降,多生二心!朕思虑再三,留下王承恩,余下派出监军,你去辽东袁崇焕营中,如有异况向朕直接禀报。”
曹化淳是崇祯肚子里的蛔虫,他一听此话,伏地叩头道:“奴才遵旨!”
曹化淳哼着小曲、踌躇满志地离开御书房,顺着宫墙的甬道正缓缓走来。
在拐弯处,杜勋突然出现,躬身迎候:“曹公公讨了皇上圣旨,可是春风得意啊!”
曹化淳抬头一看:“噢!是杜公公!”
“公公是不敢当了!”杜勋摇头一笑,“你我现在天壤之别!”
昔日同时进朝的太监,如今一个升迁、一个遭贬。天上地下,已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曹化淳说起话来,颇有些居高临下:“有什么事吗?”
杜勋谦恭地说:“烦请曹公公瞅空向皇上美言几句,让小弟免做杂役。”
曹化淳因杜勋是崇祯钦定的案犯,不想过多牵扯,便故作为难地说:“这事……可不太好办啊!”
“不好办就算了!”杜勋一眼就看穿了曹化淳的心事,对此他早有准备,于是他一扫刚才的谦卑,挺起腰来,别有用心地淡淡一笑,“想当初,我不过是受魏忠贤指派点吹媚香,以诱主淫乱的罪名罚做杂役,而你……”
“我……我怎么啦?”
杜勋冷冷一笑:“想必曹公公不会健忘吧?你我同出阉党,皆是魏公公的心腹门徒,曹公公被派往信王府身任总管,隐秘藏身,投毒信王、阻止继位,通风报信、私赠黄金,你可没少忙活啊!”说着又阴冷地逼了一句,“敢问曹公公有几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