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干啥?”祖象升一听,便厉声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崇焕兄不置婢妾,从不去青楼妓院!”
“不!”袁崇焕出人意料地一反常态,“一生难得清闲,今天我请客,请弟兄们去熙春院,一饱口福眼福耳福,喝上琼浆玉液,让绝色佳丽做伴,看一回娇滴滴长袖起舞,听一回软绵绵吴越嗲音!”说着禁不住悲愤难平,“削职为民,放回故里!好啊!”
袁崇焕眼里闪动着晶莹泪光……
熙春院的确是一处让人乐以忘忧的场所。它不管你春去秋来,也不管你世态炎凉,只要一到傍晚,熙春院门前的红灯笼,便照例发出诱人的光芒,丝竹琴声照例飘出舂院,青楼女子的阵阵咯咯娇笑照例传出好远好远。
袁崇焕偕祖象升、谢尚政、孙祖寿来到熙春院,正欲走进客厅,毛云龙从客厅走出,不期而遇。
毛云龙是消息灵通之人,他早已知晓袁崇焕的厄运,故作惊讶:“哎呀,这不是袁大人嘛!想不到四位大人结伴而来,幸会,幸会!”
袁崇焕微微一笑:“早听说熙春院佳丽如云,可以销魂摄魄,忘掉国事,慰藉心怀喽!”
毛云龙别有用心地看看袁崇焕,问:“袁大人是来‘游园惊梦’?还是‘拷红’、‘断桥’啊?”
袁崇焕侧视一眼毛云龙,回道:“惊梦梦不惊,断桥桥不断,没意思!袁某要来‘窦娥冤’!”
“《窦娥冤》?好!真叫冤哪!冤得感天动地!”毛云龙一拱手,“兄弟失陪,袁大人,请!”
“请!”袁崇焕回礼示意。
毛云龙刚迈出屋门,几名妓女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窦娥的扮演者杨宛素的住处,已由妥娘另行安顿。这是一处僻静而又清幽的院落,小巧玲珑,一排翠竹加几簇花木,点缀得颇具诗意。而进入屋内,一幅轴画挂在厅房正中,画面中的泼墨荷花,郁郁苍苍;荷花待放,傲然挺立。一切都体现着女主人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风傲骨。
这幅画显然是刚刚张挂上去的。茅元仪眼望着这幅画,忧思悲愤地说:“如今朝廷奸佞当道,辽东满虏猖獗,男儿当学岳武穆,而我竟碌碌无为,无所事事!”
杨宛素温情劝慰:“妾恨不能效花木兰从军大漠,学梁红玉击鼓金山!元仪兄,无须过虑,好好研读兵书,自有出头之日,报国之时。”
一阵敲门声后,妥娘微笑走进来:“茅公子,打扰了!”说着转脸对杨宛素,“今日有位大人慕妹妹芳名,点唱堂会《窦娥冤》。”
“姐姐,我不是早就跟您说过,我不会为任何‘大人’唱堂会的!”杨宛素把“大人”二字说得很重,声音里充满着不悦。
“可这位袁大人……”院主妥娘知道妹妹杨宛素的性格,见她已秀眉紧蹙,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吧,我去回绝了他。”
“姐姐,请等一下。”茅元仪也是为官之人,对朝廷官员甚为熟悉,便抢前一步拦住妥娘,“请问您所说的袁大人……不知是朝中的哪位袁大人?”
“宁远巡抚袁崇焕。”
“怎么,袁大人来京啦!”茅元仪两眼一亮,神情中透着惊喜。
“唉!”妥娘一声长叹,“据说本来是奉旨进京受封领赏的,可不知怎的得罪了魏忠贤,现改为削职问罪,放归故里。难怪他要点《窦娥冤》!唉,既然妹妹不愿意唱,我就去回了他吧。”
“慢!”茅元仪伸手拦住了妥娘,然后转身面向杨宛素,深深一揖:“宛素,袁崇焕是元仪心中活着的岳武穆啊!他就是宁锦大战打败皇太极的抗金英雄!是元仪最崇敬之人!”
杨宛素敬佩地点点头:“我去!”
将桀骜不驯的袁崇焕削职问罪,虽然使魏忠贤吐了一口恶气,但他心中却并不痛快,也不踏实。在家中假寐了一会儿,也未能静心,于是他信步来到宁国公府魏良卿的家中。
近来他自己也有些奇怪,过去都是侄儿魏良卿往他那里跑,可最近不知怎的,有事没事地倒是魏忠贤往侄儿这里跑得勤了。一出门,除了皇宫,就是这宁国公府,连奉圣夫人那里都去得少了,今天这不又鬼使神差地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