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裳问:那有索里(什么)办法?
姓闫的讲:我下一回帮衬你用罗盘量一量,看在朋友的缘分上头,我不收你一个铜板。
两个严州人看风水先生讲得很对,竖起大拇指头,讲:了不得,比天师还灵!
后来大家都通报了名字,严州人就一口闫天师,一口谢天师,把两个福建人叫得屁股上抹糖一身甜。凑得巧,严州人一个姓洪一个姓何,福建人就一口洪掌柜,一口何老爷,把两个严州人也叫得很入味。他们不光请天师吃茶,到兴头上,又叫店里伙计拿出两盘糕饼,烧了四碗肉丝面,让大家都吃了个八分饱。
面吃好还舍不得走,洪掌柜和何老爷要请两个天师去严州府看风水。大家商量好明朝一起坐船上路。
洪掌柜常到江山来走动,耳朵里装的老古话不少。听讲天师是福建人,眼目下都歇了廿八都,就熬不牢说起福建人的往年事。他讲:你们到江山来的福建人,肯定是浦城的多。浦城人到江山做工夫的有两种人,讲到底,都是靠仙霞岭过日子。一种是烧石灰卖,这个是浦城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浦城连到江山的仙霞岭上都是灰坯石,烧石灰卖挣钱是一条路;还有一种人,是挑浦城担的。挑浦城担也是仙霞岭的缘故,为什么?我们浙江的水路四通八达,从杭州到严州、金华,一直连到衢州府江山县的廿八都,到仙霞岭上搁牢了,通不过去了,再过去就是福建了。福建人呢,海边的盐多,用船运到福建的东北面,到了仙霞岭也搁牢了,再过来就是我们浙江了。就这样,我们浙江的东西到不了福建,福建的东西到不了浙江,都怪这个仙霞岭。后来做生意的就想出一个办法,用担子挑,要过仙霞岭,从浙江的河港挑到福建的河港边,一起要挑两百里路。我们浙江的江山人、福建的浦城人,都有好些靠挑担过日子的,这个就叫挑浦城担。
洪掌柜究竟是生意人,他讲的仙霞岭的事,肯定是其他生意说给他听的。
何老爷问:从福建到我们浙江就这一条路啊?
洪掌柜讲:那倒不是,以前除了仙霞关之外,还有一个分水关。福建浦城挑担过仙霞关到江山廿八都,再经过江山港到衢州;福建崇安挑担过分水关到常山广济渡,经过常山港到衢州。两个方向的货运到衢州以后,再运到兰溪、严州、桐庐、富阳、杭州。顶早的时候,分水关是大关,运的货多;仙霞关是小关,运的货少。到了明朝天启皇帝手上,关掉崇安分水关,把浦城到仙霞岭的小关开大来,这边就一下子闹热起来了。
何老爷问:以前仙霞关小,分水关大,为索里(什么)?
洪掌柜讲:从仙霞岭运货便当是便当些,就是这个岭生得很危险,路不好走。老话讲得好,自古华山一条道。这个仙霞岭比华山还要难走,一条道都弗有。就是现在这条路,还要多谢一千多年以前的强盗头,唐朝的黄巢。那个时候他造反经过仙霞岭,劈石头修栈道,开出第一条路,总共七百里长,从江山一直打到建瓯。这条仙霞古道,弗光光是兵家必争之地,还是商家必经之路。毛病是这条路太窄,挑担的人走羊肠小道翻山过岭,弗小心还要掼跤,运货量不大。到了明朝天启皇帝手上,把强盗头子黄巢修过的路重新修大修阔;到了清朝顺治皇帝手上,原先在常山县的广济渡水马驿迁到江山清湖,所有的福建货,就都要经过仙霞岭这个关口运到清湖码头,再到浙江其他地方。仙霞岭一闹热,廿八都也就闹热。福州的丝绸、漳州的纱绢、泉州的蓝、福州延平的铁、福州漳州的橘子、福州兴化的荔枝、泉州漳州的糖、顺昌的纸,每一天都经过仙霞关运到浙江。挑浦城担的几千个人,都好比上千只小船,在仙霞岭高头来来去去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