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病致妍(2)

诗词写作因难见巧、出奇制胜的情况,确乎是大量存在的,特别是在那些富于独创性的诗人笔下。唐代诗人李贺就是一个绝好的代表。他在诗歌造语上就生避熟的重要一法即借代。《雁门太守行》末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以“玉龙”代“剑”,不仅因为有宝剑为龙所化的传说,而且更是为了与全诗神话色彩很浓的意境相协调的缘故。《北中寒》云:“百石强车上河水。”这里的“水”实是“冰”,然而用“冰”字,则完全没有原句那种令人惊异不置的效果了。《南园》诗云:“长腰健妇偷攀摘,将喂吴王八茧蚕。”这里诗人本来的意思也许是要写“细腰”吧,而“长腰”与“健妇”结合,就再不是“楚腰绰约掌中轻”的姿态了。这也许更接近农村采桑女的实际,形象十分新鲜。要之,它们绝不同于那些熟套的借代,如“玉箸”代泪,“友于”代兄弟之类,而是自铸新辞,为一篇或一句之警策的。

古代诗歌中常用的谐音双关手法造成字面上的隐语,也须附带谈谈。这种手法是有意通过联想,巧用别字,言在此而意在彼,读者不可不知。

青荷盖绿水,芙蓉葩红鲜。

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子夜四时歌》)

诗中女主人公自比荷花,将结莲子,暗示爱的滋生。其中“芙蓉”谐音双关“夫容”,“莲”谐音双关“怜”,读者不可只作本字认了,还须识得音同义异的“别字”,才能对诗意有确切的把握。六朝小乐府还有《青阳度》云:“下有并根藕,上生并头莲。”其“藕”字亦应读作“偶”,“莲”亦应读着“怜”。此外,以“思”双关“丝”,如“绩蚕初成茧,相思条女密”(《作蚕丝》);以“晴”双关“情”,如刘禹锡“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再看以下一首绝句: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温庭筠《南歌子》)

此诗由双关语构成的谜面极多,“烛”当读作“嘱”;游戏之一的“长行”(双陆)应读作游子的“长行”;“围棋”音同“违期”;“入骨相思”既是指嵌入骰子的红豆(即相思子),又是指女方的一片痴情。如果不识字,怎样欣赏这些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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