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业就学(4)

一部的士养活我一家人

我做的士司机有整整十年时间了,其间的酸甜苦辣一直只有自己知道,现在有机会让我跟大家说说,我真的是很高兴。

我和妻子早先都是市公交公司的职工,我是修理工,妻子是跑线路的。那时候我们每个人的月工资只有一百多元,没结婚前这点工资两人用用倒是仅够的,但像像样样地组成一个家庭后,经济上就感到有点吃力了。结婚以后,我们每天的日常开支都得算着用,我还专门弄了一个帐本,连每天的油盐酱醋都有记录的(说到这里,阿根站起身来要到里屋去找那个保存了十多年的账本,被阿根的妻子制止了,她说,这种陈年八股的东西你还好意思翻出来给人家看?)。但是既然结了婚,我们总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按照当时我们的工资水平,根本就无力抚养孩子。于是1991年,我从公司辞职出来去学驾驶。当时只觉得开的士挣钱容易,能改变我们的生活窘境,根本就没想到做的哥会这么艰苦的。

我先是给别人开车,每天按20%提成。老实说,那时候的的士生意还是蛮不错的,我一个月也有三千左右的收入,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很高的收入了。这样连续替别人开了几年的车,钱是宽裕了一点,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一些。但这全是幸苦铜钿,是靠拚命做出来的。我每天要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吃饭没个安耽,生意来了连续饿几个钟头都是家常便饭,你想想看我的胃能没有毛病吗?老实说,没有一个的士司机的胃是好的。(这时,阿根的妻子插进来说,的士司机用眼也是高度疲劳的,他的眼睛也落下了病根。经她这么一说,我果然发现阿根的眼睛又红又肿。)

我整天在外面开车,根本照顾不到家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靠妻子一人料理,她的身体本身也不太好,单位要忙,家里又要忙,所以怀了两个孩子都掉了。1995年年底,当妻子怀上第三个孩子后,她就格外地小心。家里没人照顾她,她只好住到娘家,整整在床上躺了七个半月后,这才把孩子给保了下来。在这半年多时间里,老实说我都没能好好地看上她几眼。当我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时,打开家门看到的是黑漆漆的一片冷清,我都会忍不住一阵的辛酸。这时候就格外地想妻子,真想立即赶到岳父家里,和妻子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吃上一口热饭。可这只是想想而已,我实在太累了,一倒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动弹了。不过想想自己也快要当上爸爸了,又感到非常的欣慰,为了今后的日子过的好一点,现在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1996年9月11日,妻子终于临产了。那天,我打算陪在妻子身边,不出车了,可她却说:“阿根, 200元的费用每天都要交的,我们停不起啊。待会儿我自己会到医院里去的,你就放心地开车去吧。”最终,我还是拗不过妻子。等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妻子已经进了产房。我听到旁边有人在悄悄地议论:“这个老公介没感情的,老婆进了产房才赶过来。”其实我何尝不想每时每刻都守在妻子身边,好好地照顾她啊,但是正如妻子说的那样,我们要生活、要吃饭,实在是一天也耽误不起的啊。

我白天出车,晚上就赶到医院陪妻子和刚刚出世的女儿。每次赶到医院,和妻子说不上几句话,我就不知不觉地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妻子有时要起床,临床的病友见了,就要叫醒我,可妻子总是不让他们叫,她宁愿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因为她知道我实在太累了。

我有一位87岁的老外公需要照顾,女儿出生后,妻子只好放弃工作,一门心思呆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好在凭我开的士的收入,还能撑得起这个家。

替别人开车是在打工,哪个人不想给自己干?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当上“车老板”。1998年12月,机会终于来了,杭州市第二批出租车营运证进行公开拍卖,当时我手头只有五六万元的积蓄,要参加竞拍远远不够。可是当我厚着脸皮跑遍了所有亲戚的家,却一分钱都没能借到。后来,还是一位朋友借给了我十万元,才使我得以参加竞拍。最终,我以16万元的价格从中北客旅买到了一辆的士的营运证,如愿以偿当上了“车老板”。

做了“车老板”后,才知道其实老板也并不好当。我可以算一笔账给你听听:我花了16万元买到这张营运证,一共可以经营十年。在这十年中,车子由公司提供,我每月要向公司上交6550元。另外,我还要承担汽油费、车子的维修费和各种年检、行检等费用,也就是说,我每天必须做到300块,才能有钱可赚。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雇不起人,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打工,每天早上七点出车,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半才收工,可以说是拼了老命在做。到2000年底,我终于把债还清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请了一位姓谢的年轻人替我做夜班,我自己做白班,这样日子才总算过得有点正常起来。

做的士司机,苦是苦点,但有时候也蛮有乐趣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个的士司机,就是一张城市的名片,我们服务热情点儿,乘客对杭州的印象就会好一分,特别是那些外地的乘客,都是很记情的。前几年,有一位祖籍绍兴的香港老人,已经70多岁了,第一次来杭州,不晓得该到哪里去买机票,我把他送到民航售票处后并没有走掉,而是一直等他买好了票,再把他送回住处。老实说,我这样做是很正常的,因为不仅方便了他,也成全了我的生意。可老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杭州人的热情和负责。几天后,我在路边接到一位客人,竟然又是这位香港老人,他当时非常高兴,连说有缘有缘。我也很开心,一路上为他介绍了许多我们杭州的名菜和名胜古迹。老人告诉我,他打算到绍兴老家去看望亲戚,但是只有地址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于是我就推掉了其他生意,一直送他到绍兴,帮助他找到了位置比较偏僻的农村老家。

其实有时候打的并不仅仅只是坐车这么简单,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交流,投缘的人因此还可能成为朋友。前年夏天,我在汽车东站小商品市场接了一位50多岁的妇女,交谈中得知她是临安人,姓李,是做小生意的,这次是到杭州来进货的。我把李大妈送到汽车西站后,见她大包小包的很不方便,于是就下车帮她一把。这本来是举手之劳,帮忙是应该的,可李大妈很感激,她问我要了电话,说今后来杭州进货都叫我帮她开车。之后,她每次来杭果然都要通知我,而我只要接到她的电话,一定会把别的生意推了,赶过去接她。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不为别的,就冲李大妈对我的这份信任。如今,李大妈已经成了我们全家的客人,她来杭州如果时间允许,就会到我家坐坐,夏天,她会给我家带一些笋干来,过年的时候,她又是年糕又是冬笋地送过来,老实说,我的亲戚都没有这么记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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