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业就学(5)

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乘客都这么理解我们、体谅我们的,遇到难弄的乘客,我们也只能吃哑巴亏。有一次我接了一位上海客人,送到目的地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操拿娘的,我昨晚坐过这段路的,明明只要23块钱,你怎么要25元?你带我绕圈子啊?!”白天和晚上路况不同,差两块钱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我当时真是一肚子的火,但是我晓得发出来是不明智的,于是我只好口气严肃地说:“朋友,两块钱要不要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这样子说话我就听不落去了。”那上海人看了看我的脸色,闭口不响了。下车后,他扔下一把零钞,我数了数,正好23元。

有时遇到蛮不讲理的乘客也是很头痛的。今年6月的一个晚上,小谢送三个喝了酒的小青年到物华小区,当时计价器上显示的是26元,可三个人扔了10元钱便下了车,其中一个还无缘无故在车门上踢出一个很大的凹槽。小谢下车与他们论理,结果他们反而一拥而上打了小谢耳光,尔后又迅速逃进了小区,小谢想追进去,却被小区保安拦在了外面。最终小谢也只能自认倒霉。

粗心的乘客也蛮多的,我经常在的士上捡到乘客拉下的东西,本来,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应该是不言而喻的,但一次次的事情实在让我越来越寒心。比如那次我送一位中年男客到浙二医院下车后,我在他的位置上发现了一部手机,按照当时的价格,这部手机起码值五千来块。我毫不犹豫地停下车子去追那位乘客,这时候他已经走进了直大方伯弄,我追了好长一段路才追上他。可他接过手机后,只顾反复地看自己的手机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看了半天,他把手机揣进口袋,连句谢谢也不说,就管自己走了。当时我真是呆了好一会儿,老实说,我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晓得这个人介没道理,我还不如把手机随手掼掼掉。还有一次,是1999年春节前夕吧,我在车上捡到一只男式皮包,里面有许多有价证券和发票,还有金卡和身份证。我想既然有身份证应该很容易找到失主的,就将这只皮包交到了客运办公室。当时客办的人根本没有认真地清点里面的东西,就随手写了一张500元的收条给我,此后,这件事情就再也没了下文。按理说,最终皮包是还到了失主手里呢?还是另外怎么处理了?总应该给我一个反馈吧?后来我听说其他许多的哥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不愿意把拾倒的东西交给客运办了。

其实,乘客不理解,这还都是小意思,最让我们提心吊胆的还是遇到坏人。从去年到今年上半年,连续不断地听到的哥遇害的消息,每次从报纸上看到这种消息,我的心情都会沉重很长一段时间。(阿根妻子在一旁忍不住说,这十年来,只要他不在身边,我就无法睡踏实。刚买营运证的那两年他自己开车子,我每天都要等到十点半以后,他回来了才睡觉。一次,到了半夜他还没回来,我就一个接一个地打他的手机,手机是通的,却一直没人接,当时我真是急得要死,差点要去报警了。到了后半夜他总算回电话,原来他送客人到外地,跑到了高速公路上,没听见手机响。现在虽然夜车不是阿根在开,但我们也很担心小谢的。只要10点以后电话铃声一响,我们就会心惊肉跳,只怕又出什么事情了。)不过说实话,如果自己警惕点儿,这种危险还是可以预防的。有一个晚上,我就接到过一位小伙子,起先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可疑的,可是上了车以后,他要求我改变线路,让我沿着文一路一直往西开,但又说不清明确的目的地,那时候文一西路很冷清的,我就起了疑心。但是拒载客人是要被投诉的,我就将车子开到翠苑人多的地方,故以弄出点人为故障,那小伙子不得不下车离开。现在好了,前几天刚刚又颁布了《杭州市客运出租汽车治安管理办法》,已经明文规定,晚上十点以后,只要我们觉得乘客可疑就有权拒载,我也不用再费心去制造什么“人为故障”了。

平心而论,现在政府对的士司机的人生安全是越来越重视了。但我们的生意却是越来越难做了,因为对我们构成冲击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我随便就可以举出五六项来:第一,如今的公交线路都延伸到了居民小区里,坐的士的人自然就减少了;第二,自从今年五一取消上牌费以来,私家车和一些小公司的车子增加了许多,不但减少了客源,而且还造成了交通堵塞,过去两公里的车程只要七八分钟,现在要用十五分钟左右;第三,油价上涨,运营成本提高了。过去每升油只要1.9元,现在已经涨到了2.7元,最高的时候还涨到过3元以上;第四,9月份听说市政府还要拍卖500辆蓝鸟和红旗四季星,这批豪华车的起步价与我们的桑塔纳是一样的,乘客自然愿意坐好的车子;第五,现在很有地方都有残疾车在跟我们抢生意,按理说这种残疾车是不允许接客的,但现在并没有人去管。再说,我的车子也已经跑了四年,各种故障越来越多,换个轮胎什么的已经算是小意思了,像空调之类一动就是上千元一笔的修理费也时有发生,可以说压力是越来越大了。

我们一家子都没有劳保,这些年开的士身体越搞越差,以后老了怎么办?既然现在生意这么难做,我想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从这个行当里退出来算了,到时候弄点小生意做做,日子应该也能过得下去的。自从开上的士之后,我和妻子一次也没有外出旅游过。女儿已经7岁了,每次放暑假的时候,她都会要求我带他出去玩,可我有一家人要养啊,总想多赚点钱吧?所以也就只好一次次委屈了孩子。如果转行,也可以好好地陪孩子玩玩,尽尽父亲的义务了。

不过虽然做的士司机很累、很苦,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迟早要改行的打算,但从心底里讲,我还是很感谢这部出租车的,因为它养活了我们一家人,使我得以支撑起这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过上了还算安定和宽裕的日子。所以,即使今后我不开的士了,我都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做的哥的岁月的。

(口述人/吴辉根,男,35岁,的士司机,浙江杭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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