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夜来风雨声(15)

“我马上就要到圣彼得堡去了,这样我们就错过了啊。GOD! :( ”

我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她也终于要来圣彼得堡念研究生了。

2002年真是一个奇怪的年份,生活突然变得充满了戏剧的色彩,我敢保证这绝对会是一个精彩的剧本。

年初,我意外升任了圣彼得堡海港控股股份公司的行销总监,我再也不用随着商船出海。离开大海让我感到难过,但升职确实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这样大型的公司,华人总是难有出头之日,我为自己感到骄傲。于是我开始西装革履进出公司的大厦,做一个我母亲一直企盼我成为的那种男人,在高档写字楼里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穿行,对擦肩而过的人模式化地微笑。但我发觉我错了,这一个月对我来说漫长得让我无法忍受,第三天我的时间就被郁闷填满,朝九晚五的工作,规模这么大的跨国大公司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有签字和接打电话这样的白痴工作。“简直了!”这是我每天离开大厦,发动汽车时最想冒出来的话,如果职位爬得越高越清闲,那我宁愿还出海监船,四处漂泊。

这一年我26岁,我在莫斯科出生,圣彼得堡长大,华裔俄罗斯人,祖籍浙江台州。我的父亲与我一样也是在莫斯科出生,但他要比我艰辛得多,我走的是一条世俗的道路,接受教育念大学然后工作,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常热爱出海的工作,我感觉到了自由。父亲常对我们说,我们的祖辈在二战时期被卖到欧洲俄罗斯部分修铁路,历经生死磨难之后顽强地生存下来的事迹,那是父亲孜孜不倦对我和弟弟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经过数代的奋斗,我们已经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家族,父亲现在是当地华商会的会长,经营着皮革制品,母亲在圣彼得堡大学教授东亚文学,她也是华人。

我弟弟叫马海跃,这一年另一件戏剧性的事情就与他有关。一直安分念书的弟弟突然决定要当兵,在他入大学的第一年,他义无反顾地考上了国家特种兵部队,成为了一名令人羡慕的士兵。

戏剧的第二个转折在这里,当我忍受了三十一天后,我的上司又给了我另一个充满挑战性的机会――到中国来担任驻京分公司的副总监。得知将要被派往中国的消息后,我迫切地想要了解中国的一切,于是我在ICQ上寻找了一些北京的朋友,小白就是其中之一。

这最后一件戏剧性的事就是我认识了小白,在网上认识的人总是良莠不齐,对于那些盲目崇洋的男男女女我没什么兴趣,对一些极力想要出嫁到国外的女子我更是敬而远之,于是半年下来,与我保持联系的人就只剩下了小白。当然这得益于她的专业俄语,我的中文仍然蹩脚,与她半中半俄地聊了半年。我明白了“你丫”不是指你脚丫、你丫头、你丫环的意思,也明白了吃蜜蜂屎是说人高兴的意思,中文的博大精深感染了我。白丫头她大四了,正处于找工作还是继续深造的迷茫状态,于是我告诉她我母亲是大学的教授,就这样机缘巧合般地,她考上了我母亲的研究生,得到消息的那一天她远隔万里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开场白是“从此以后请叫我硕士。”

去北京是让我沸腾的消息。我不喜欢圣彼得堡这个工业化的城市,灰头土脸的城市,好不容易有个港口也被数不清的集装箱和乱七八糟的轮船填满,毫无美感,当然涅瓦河还是美的,那是我所有童年的回忆。高中毕业后我就和弟弟开车满欧洲跑,我们骨子里都有着不羁的血液。所以当我听说弟弟考上特种兵时,狠狠地说了一句,真牛逼。这是小白教我的京骂,非常好用。

我被一个传统中国教育的家庭养大,但我对中国的确一无所知,在我成长的空间里不乏华人子女,但他们跟我一样骨子里已经完全是一个欧洲人,或许几代华人的子女都会有这个特质。但我想公司之所以选择我来到中国,更多的是看重我的华裔背景。我必须承认我非常迷恋古老的中国,在家里我们坚持说汉语,我的最爱是李小龙的电影,飞檐走壁的少林功夫从我的少年时期就开始入侵我的大脑细胞,我还喜欢红高粱里盘着发髻的巩俐,最近迷恋的是喜欢卧虎藏龙里尖脸儿大眼睛的章子怡。在圣彼得堡港,我弟弟海跃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哥,带回来一个中国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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