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虞诚毫无察觉,狼吞虎咽地吃净盛到他碗中的面条,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报纸。
雯心有不甘:“我知道你爱吃面食,专门为你做了今天的打卤面,好吃吗?”
虞诚的眼睛未离开报纸,随口应道:“不错。”显然,他对这类无聊话题不感兴趣。
雯却不想就此罢休。“你喜欢今天我打的卤吗?里面放了海米、淡菜、木耳、黄花、香菌、腐竹……哪些东西你不喜欢?要是不喜欢,下次就不放了。”
虞诚的眼睛终于离开了报纸,略一思索,才问:“卤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雯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发那些干货,再把它们洗干净,费了我好长时间。”
“其实你做简单些就挺好,何必费那么多事呢。”虞诚说道,“妈做的面片汤,不放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放点儿葱花、白菜,就很好吃……”
雯一撇嘴:“你没做过饭,哪里知道,再简单的东西,也是要花费时间的。好啊,那以后就让妈给你做面片汤吧!”
老太太一声不响,慢慢咀嚼着碗中那些不熟悉的南方人喜欢吃的食物。但是雯透过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老太太眼中的自得。
几乎每个休息日,都是这样度过的。偶尔,她会想起和楠在一起那短短的几个月时光,那伴随着音乐和诗歌朗诵会的一个个周末,便会停下手中搓洗着的衣服,发一阵呆,愣一会儿神,生出几分失落、几分惆怅。
难道虞诚从没想过,我是一个知识女性,同样需要利用周末和假期的时间,进修和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吗?
两人刚认识不久时,雯曾经悄悄找到虞诚在莫斯科大学时的同窗,打探他的为人。那位同学毫不隐讳地告诉她,和虞诚住在同一间宿舍里的四名中国人,虞诚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打扫过公共卫生的人。
“连一次地都没有扫过,也从来不擦桌子。”同学说,“他想抓紧每分每秒读书,但别人也需要时间哪!可能,他从小到大,没有干过任何家务事,已经习惯了吧!当然,除此之外,他倒是没有其他问题。”
于是,雯总是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虞诚是个正直善良、勤奋努力的好人,且前途无量,为这样的人牺牲一些自己的时间,也许是理所应当。
儿子微弱的啼哭,将雯的思路拉回到身旁。她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即打电话告诉虞诚,知道吗,你有儿子了!
才要起身,却又迟疑了。她脑中忽地浮起了他们临别时的约定。他的到来,是否意味着,我们之间的一切,将要真正画上句号呢?她叹了口气,重又闭上了眼睛。
出院的那天,雯才终于鼓起勇气,给虞诚打去了电话。
第二天,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宿舍中。一段时间不见,两人都有些尴尬。他颇为不自然地与雯寒暄了几句,便探过头去,细看躺在摇篮中酣睡的婴儿。
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个弱小的生命上时,他的嘴唇哆嗦了,镜片后面的眼睛潮湿了。他摘下近视眼镜反复擦拭着,戴回去,再次注视着孩子,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避免与雯有更多的交谈。
半个小时后,他便匆匆离开了。留下了雯,孤零零地站在摇篮前发愣。
儿子满月那天,虞诚的信寄到了她的手中。
“雯:自从我们相识以来,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此时此刻,我手中的笔与我的心同样沉重。我感到十分内疚,因为你将要读到的这封信,不是你一直期望读到的,当我们还在相爱时,我本应及早写给你的那种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