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写时代 坏的读品味

文/11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一编辑同行这样对我说。他说的最好时代是指媒体环境,他说的最坏时代也是媒体环境。从年初到年末,一批杂志倒下去,一批杂志站起来。人人都爱看杂志,可杂志却越来越不好看。这是一个悖论,就像人人都在谈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又在大肆消费着限量版的人生。杂志的花样越翻越新,内容上却是乏善可陈。好的写时代,坏的读品味。

记得两年前就开始看的某消费类杂志,从那时的月刊到后来的双周,忽尔如今,又重回月刊,实在让人有些心生凉意。可能对于一个读者而言,不过是一个月少花10块钱,可对于一个从业者而言,这是几次心力交瘁的折腾。这本杂志效仿国外知名weekly magazine,本土出生,实用至极,早前是小公司小集团创意与智慧的产物,而后被大的传媒集团收购,顺即风生水起,杂志广告铺天盖地,市场活动频繁更新。可这样的好景不过半年,如今,这本杂志又重回悄无声息的境地,我在想,它会不会像前几日突然倒闭的某杂志那样,俏然停刊。想来就甚觉毛骨悚然。

这是一本杂志的市场化道路,从默默无闻,到有人注视,到资本介入,到市场大红(市场大红并不意味着杂志好卖or广告赚钱),再到资本退出,最后到濒临倒闭,这样的过程短小精悍,快得让你对它的热爱还没升华可能就被无情地浇灭。这是对做杂志人的一种侮辱,对爱杂志的人的一种蔑视。可这就是这个最坏时代的群体特征。令杂志人更感麻痹的是,你如果不想掺和这趟更新换代比恋爱失恋还快的浑水,还有大把的人等着踏进“媒体”这个看上去活色生香的福地洞天。(注意,一定是看上去听起来的福地洞天!)

很多还没入行却向往杂志界的小朋友,总会问到底怎样才能做一个编辑。如果放到十年前,那一定是个很严峻的考题,不说来段长篇大论,也得有点专业考究,或者是术业专攻啥的。可如今,编辑的门槛就是没门槛,编辑的专业就是没专业。当然,有一点你是绝对需要有的,那就是范儿,一个编辑从业人员的范儿。何为范儿,先回答几个问题吧。你爱杂志吗?你知道杂志它究竟是本什么东西吗?你能数出几本杂志的名字吗?……当然这些个问题都比较浅显,如果真说这范儿是什么,那应该就是你有没有做杂志的那根弦。

这根弦会绷得很紧,也会扯得很开,还可能会被上色,当然处理不好也会断弦。你要如何把它拨弄得好像仙乐飘飘般悠扬传千里呢。你需要把自己绷得很紧,时刻了解最新最快时尚潮流,还得把自己扯得很开,扎堆似的认识名人明星名媛名嘴,没钱也得时不时出入星级酒店或城中贵地,懂不懂也得流连在后现代创意仓库或艺术画廊,为的是不断给自己上色。但千万别过火,了解就够了,不需要你刷爆信用卡亲身体验最新最快时尚潮流;扎堆就行了,千万别以为名人明星名媛名嘴是你的好朋友;参观就够了,千万别死撑为了体验贵族生活,这个月在星级酒店和城中贵地,下个月等着朋友的救济;不懂也行,总比不懂装懂硬说大野洋子绝对是后现代抽象派意识流画家强。保持在这个尺度里,可保证你不会轻易断弦。

其实任何工作都需要你有一根游刃有余的弦,做杂志的这根显得比较矜贵,它可能是绣花镶金弦。接触到的是最新最快的时尚潮流,打交道的是名人明星名媛名嘴,活动范围不是星级酒店,就是城中贵地,再怎样也是个后现代创意仓库或艺术画廊。成天在这样的强度下被绷紧的弦,还得保持一副优雅无敌的模样,时刻打着十二分精气神和来自不同领域的精英人才交道,那场景如果放在台湾偶像剧,一定是白花花的光打在粉嫩嫩的脸上,好一派盛世和平浪漫温情甜美可爱惹人艳羡……

打住。偶像剧里的白马王子哪会那么轻易出现在残酷的现实里。我们出入高档商场见到喜欢的衣服就拿还不用付钱,但我们需要填上一张外借单在规定时间完璧归还,如若弄脏还得明码赔偿;我们和明星名模打交道嘘寒问暖亲密无间,却在采访结束拍片收工后拎着数袋衣服与鞋子站在凌晨的街头冻得心灰意冷;我们引起全城热话坊间流传的潮爆热点,也许只不过是为了迎合主编要求却全无自己半点喜好的拿来主义;我们还练就一手画皮好本领,对着讨厌的人说亲爱的我真想你(因为对方是品牌公关或广告客户),对着喜爱的人说他很做作太装X了(因为对方是主编看不上眼的采访对象)……天哪,指不定哪天就崩弦了。

忽然想起,狄更斯《双城记》里那段开头,“那是最好的时代,那是最怀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地狱。”好坏一直真实存在,无关某个时代。

然而,最好时代也好,最坏时代也罢。这是我们最最热爱的杂志时代,就已足够。再多的起伏也就都能看淡,再大的好坏也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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