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真实的自传?(9)

莫瑞蒂之谦卑印象的另一个来源,如克里斯?瓦格斯塔夫(Chris Wagstaff)所观察到的,是影片主人公对成年的质疑:

影片的一个主要论题是幼稚和成年之间的对立:儿子的出生给南尼提出了问题,他何时甚至是否会长大成人。一个朋友在生日时送给他一把卷尺,让他看以尺子长度算的话他还剩下多少时间(如果他计划活到80岁)。南尼决定要活到95岁,暂时推迟成年的到来……南尼的工作是拍摄电影,但他无力作出选择,一边是关于当代意大利政治现状的公共的、负责的、成熟的纪录片,一边是有关一出罗马面点师音乐喜剧的私人的、幼稚的幻想。(Wagstaff,1999,第36页)

他的不愿长大给人一种印象,《两个四月》中的南尼非常类似于《金色的梦》或《红木鸽》等影片中的米凯莱。然而,在《两个四月》中和阿皮切拉影片中,幼稚的类型有着重要的差异。对米凯莱来说,不能长大是创伤的源泉,也是过上独立的成年生活、拥有自己的家庭的障碍所在。而在《两个四月》中则正相反,一些孩子气似乎是优点,使他成为一个快乐的父亲、快乐的人。

作为《两个四月》的主人公,莫瑞蒂没有能够完成一部关于当代意大利的纪录片(也不清楚他是否能够成功地完成他的音乐喜剧),然而作为《两个四月》的作者,莫瑞蒂却成功地给了我们他对1990年代意大利的丰富洞察,涉及不稳定的政局、贝卢斯科尼现象、北方联盟的强势、持各种立场的政客对移民日益的冷漠,以及意大利媒体的可悲现状。进而言之,尽管影片对待绝大部分问题的态度表面上看是个人化的、不经意的甚至幽默的,尽管中间夹杂着主人公的私人生活故事,《两个四月》的道德基调却并不是中立的。最终,我们知道了莫瑞蒂所想的,也知道他希望我们站在哪一边--政治左翼的一边,但这是一个强大的、团结的、理想主义并富有自我批判精神的左翼。作者借助严格的电影手段,完成了大部分微妙而有效的信仰说服工作。譬如瓦格斯塔夫看到的,“翁贝托?博西宣布帕达尼亚独立的一段,是用充满讽刺的庄严格调拍摄而成的。”(Wagstaff,1999,第36页)

莫瑞蒂那么容易害羞,他总在反讽和自我讽刺,甚至对自己言行感到羞愧;他不断地质疑着自己的道德和政治姿态;还有他制作个人化的古怪影片的欲望;他将电影用做左翼政治武器的愿望;以及他的不愿长大成熟,这一切都表现在《亲爱的日记》和《两个四月》中,他的道德姿态让我们回想起前面引用过的理查德?罗蒂。罗蒂思想中的两个方面似乎尤其接近莫瑞蒂的人生观:他关于人是容易害羞的造物(因此团结必定在人际关系中起到关键的作用)的简明公式,以及他确信不存在“权威词典”,不存在对世界的终极描绘,因此一个人不应该对自己太严肃--这是罗蒂的“反讽”理论的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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