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精厂曾是亚洲最大的味精厂,如今味精本身在亚洲也受到抵制,日本人也撤资了,不过改组后的企业班子对环保的态度却也温和了许多,不硬来了,那个曾经上演排污“三十六计”的厂长被罢了,这也使老霍更好地接近这个企业和那些排污口——“也许是时机了,也许不是,企业衰败毕竟也不是好事,环保会增加成本,必须提高市场价,可价格又不是单方面能确定的……”——环境污染的代价一直维持着全行业低廉的成本和价格,如果有一个企业这样做,其他的味精企业也不得不效仿,最后也不得不牺牲他们周围的环境。
合资的项城莲花味精厂来此20多年,是中国最早的合资企业之一,它再衰落也不会轻易被取消,项城也逐渐成为污染的重大分界线,从周口东流至项城的河段要好些,项城向东向下到沈丘县的水又脏了许多倍,渐渐完全是黑的,有浓重的泡沫。这种泡沫一直流到安徽,进入淮河,水大时直接染黑了洪泽湖。
日本企业来中国很早,如今也忐忑于中国环保者的审视,战争时期日本军队在中国输入的各种灾害物种如今已繁殖成了相当的规模,投放的时候也没有预留任何解药,和战争一样,是不可撤消的行为。
前几年也几乎促成过日本企业家与日本环保学者在河边对质的场面,那个下午中国人几乎又成了旁观者,但真正的日本大老板终于没有露面。现在则听说日本人是去了四川,这个企业成了地道的本地土企业,但还是巨大,老乡们也没有心情求证,而且老百姓也明白不能将责任都推给日本人。其实这里的人们并不怎么怪日本人——因为即使没有日本人,情况也不会太乐观,因为污染在中国太普遍了,太容易了。
“但以后不会有对抗了。”——霍岱珊说,民间环保要有更科学的做法,他也不想硬来了,用技术协调关系,他可能也是指不会再被上游来的人殴打,当年那样野蛮的事情还是少多了,当年他的两个儿子就是为了保护父亲而辞职回家干起了志愿者的工作。
“一听说父亲被上游的恶棍打了,我们就回来了……从此就不让人近我爸的身。”
他们俩至今还是漂亮的少年,但时间过得很快,老大已经28岁,老二25岁。老大是计算机高手,每天更愿意面对机器,河流的命运对他来说像人一样复杂、悲惨和难以捉摸;老二是一个画家,曾经在郑州的一个玩具厂工作,一个小时可以画出四张设计图,每一款玩具都得到了几百万的单。在他们简陋的家里,唯一的装饰是客厅里的墙壁上,生生地沾着一个素描课用的石膏头像,但这家人并不认识,那是盲人荷马在日夜凝视着他们。